第十一章

　　老班长说：“是呀，你和他好像两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他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可比你精神多了。后来中山离开办事处时还给你写了一封信，托我有机会转给你，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在这里遇到了。信在我的住地，这样吧，我那里正好有点好东西，你带兵事情多，晚饭后我把信和东西一起给你送去，顺便咱哥俩好好聊聊。”

　　12.老八团的第一场战斗

　　山区早春的晚上，气温依然很冷，天也黑得很早。晚饭后，累了一天的战士们，有的守着炭火取暖，有的早早躺下，沉入了梦乡。老班长住的村子距李木生他们营大约有七八里的样子。因为老班长有马，七八里地抬腿就到，因此李木生吃过晚饭哪里都没去，老老实实在自己的住地恭候老班长的到来。

　　可是他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老班长的身影，有几次他似乎听见外面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可是跑出去一看，除了冷飕飕的山风什么也没有。李木生期待着老班长的到来，自从他与老班长在延安分手之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重逢；他也盼望着早点看到哥哥的信，哥哥离家出走转眼就是十年，在这十年中他们兄弟从未联系过，时间真快，如今他和哥哥都成了军人。眼下抗战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了，战况越来越惨烈，尽管举国抗日军民英勇抵抗，但由于实力悬殊，还是未能有效地阻挡住敌人的攻势。在残酷的战争面前，身为军人，谁敢妄言生死呢？今天有哥哥的信来，谁又知道还会不会再有下一封呢？

　　就这样，他越是盼着老班长来，老班长却越是不来，急得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老班长会不会有事来不了啦？不会，他既不是领导，又不带兵，晚上有充分的闲暇时间。况且今天下午他说得那么肯定，他不会无故爽约，那不是他的性格，除非遇到了特殊情况。忽然他想起老班长说过他们打了两个恶霸的浮财，他知道这里的恶霸与山上的土匪都是勾着的，顿时心里浮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土匪借着月黑风高跑来报复呢？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地纠缠着他的心。一定有什么情况，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想到这儿，他起身换了便装，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又到西厢房叫了两位住在那里的通信员，然后来到营长住的上房。他告诉营长自己带两个通信员去邻村取哥哥托人捎来的信。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因为这仅仅是一种直觉和猜测，并没有更多的依据，加之老班长住的地方有团里的物资仓库，正好被夹在他们营和团部之间，彼此相距不远，易于呼应。所以除非土匪是利令智昏，否则他们应当知道袭击那里的后果是什么。尽管如此，小心无大过，他在离开村子的时候，还是特意来到村口的哨位查看了一番。还好，哨兵报告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查完哨，他又拐了个弯，来到住在村口的三连，命令连长向老班长驻地方向增派游动警戒哨，不可怠慢。

　　做完这两件事后，他带着通信员向老班长住的村子走去。

　　在接近村口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见前方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他们立刻隐身在路边的草丛里，借着黑夜的掩护悄悄地向那几个黑影迂回过去。

　　一阵山风吹过，送来了那几个人讲话的声音：“他妈的，今晚真冷。”“老大说了，让咱们警觉点，今晚是虎口拔牙，不许生火，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放枪。”

　　他们的话分明告诉李木生，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山里土匪正在偷袭物资仓库，这几个人是土匪派出的警戒哨。他轻轻拍了一下身旁的通信员，然后指了指返回的方向。小伙子立刻会意，这是政教让他回去报信，于是猫着腰转身向回跑去。估计他跑远之后，李木生带着另一个通信员绕过村口的岗哨，翻过一个坟岗子，然后钻进了村后的小树林。小树林位于村子的正南，从这里他们直插村中。

　　村子里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和喧闹，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静得没有一点声响，也不见一个路人。李木生和通信员一前一后，在黑暗中向仓库摸去。走了不远，忽然前方传来了马蹄声和大车轮子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接着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李木生判断来者一定是土匪。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情形下，战斗经验告诉他，兵者诡道，两兵相遇勇者胜。他站下，等通信员上来后，悄声对他说：“有敌情，跟着我，别说话。”说完，竟然迎着马车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入夜，山风阵阵，风动云动。不知何时月亮从云缝中露出了脸庞，银辉从天而降，洒满了破破烂烂的村舍，也照亮了这条颠簸不平的村中小路。

　　当李木生和通信员距迎面而来的大车还有二十几步远的时候，李木生率先高声问道：“看见老大了吗？”

　　见迎面走来两人问老大在哪儿，土匪并未生疑。一个土匪答道：“他不在这边，在东院儿呢。”

　　自从部队开进这个地域之后，李木生就对附近的地形、村落和村中的基本情况进行过侦查，所以他对这里的情况并不陌生，他知道所为东院，是个地主的宅院，也是这个村子最大的院子。一问一答间，他们走到了大车跟前。只见一个高个子土匪牵着骡车，身上歪七扭八地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国军的军装，另一个看上去像个孩子，穿便装跟在旁边。

　　李木生又问：“怎么就你们两个，他们呢？”

　　“我们这是第一车，他们在后面装车呢。东西可真不少。”这时高个子土匪忽然发现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似乎穿着新四军的衣服，便停下来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李木生说：“老大安插在新四军的人。”话还没有说完，通信员轻轻拽了他一下，李木生满不在乎地说：“拽我干什么？怕什么，都是弟兄。”说完，对土匪挥挥手，然后扬长而去。过了一会儿，身后的大车咯吱咯吱地重新响起来，李木生这才拍了一下通信员，做了个擒拿的手势，然后他们像捕食老鼠的猫一样，敏捷地从土匪的背后扑了上去。

　　毫无准备的土匪转眼间被下了枪，面对指着自己的枪口，两个土匪哆哆嗦嗦地向他们求饶道：“老总，绕了我们吧，我们都是穷人，兵荒马乱的没饭吃，出来混口饭。”

　　“在哪儿不能混饭吃？”李木生压低声音严厉地训斥道，“现在全国都在抗战，你们却来抢抗战物资，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大个子忙说：“老总，我们也拥护抗日，这是老大的主意，我们是听喝的。”

　　“那好，给你们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我问你，我们的人被关在哪里？”李木生急切地问。

　　矮个子土匪忙说：“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李木生心想赶着大车也是一种掩护，便对大个子土匪说：“你，赶着大车一起走。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敢耍花招，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