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次发生在李木生第二次住院的时候。当时他的伤还没好，红军就开始了战略转移。多亏老班长及时赶到医院向他透露了消息，并叫他立刻出院归队，否则他就和留在苏区的伤员一样，很可能成为还乡团的刀下鬼。不过李木生还是晚到了一步，当他赶到部队的驻地时，他所在的部队已经作为全军的先头部队出发了。就在他正为如何追赶部队发愁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遇到了红三军团四师政委黄克诚。黄克诚听说这个小伙子是一军团的营长，恰好他的部队需要一个营长，于是他把李木生留了下来，而且官升一级，被任命为十团副团长兼一营营长。就这样李木生从红一军团到了红三军团，并且跟着四师踏上了长征的征途。不久在湘江边的界首，四师十团为掩护中央纵队过江，与敌人苦战了两天两夜，先后倒下了两任团长，政委杨勇也负了伤。在那场血战中，李木生的一营几乎拼光了老本，他也在一次反击中负伤。事后他们才知道，那天幸亏师政委黄克诚视战场情况相机行事，力劝师长在中央纵队过江之后及时撤退，否则今天的许多将军可能就是这段历史中的无名烈士了。

　　另一次发生在他第三次在干部休养连疗伤的时候。在这期间七七事变爆发，日军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在形势的逼迫下，八月间国共两党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大旗下，经过反复协商，终于就红军的改编问题达成了协议。不久根据中革军委的命令，陕北主力红军迅速改编为八路军，并于八月底浩浩荡荡地开赴了抗日前线。这一切发生得是那样迅雷不及掩耳，当李木生还在为摘下红星八角帽，换上缀着青天白日帽徽的国民党军帽而感到难过的时候，忽然得知自己的部队就要开拔了。听到这个消息，他一下就懵了，当即给休养连留了一张纸条便急急忙忙向部队的驻地赶去。因为事情紧急，一时又找不到马，那天他徒步走了整整一夜，可是当他赶到驻地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屋空。就这样他连一声再见也没说就离开了自己的老部队，告别了熟悉的领导和生死与共的战友，从此与他们天各一方。那一刻他难过地落下了眼泪。

　　10.初到老八团

　　1938年元旦刚过，李木生就接到了命令，要他前往刚刚组建不久的新四军第四支队八团担任一营的政治教导员。接到命令后，他与其他同行的抗大学员一起，立刻动身，先赶赴临汾与八路军住晋办事处的干部汇合，然后一起开赴河南省确山县竹沟镇，那里是周骏鸣领导的桐柏山游击队下山接受整编的集结地。

　　竹沟镇三面环山，一面靠水，一条南北走向的沙河绕镇而过，养育了两岸质朴的人民和茂盛的修竹俊苇。此时正值隆冬时节，一场大雪覆盖了两岸的农田，河面结了冰，岸边墨绿色的竹叶和金色的芦花上压着积雪，远远望去仿佛是一片盛开的银色花朵，成就了小镇冬日里的一道素雅风景。刚组建不到一个月的新四军四支队八团的临时团部，就坐落在河西一个青砖灰瓦、古色古香的院落里。

　　这天傍晚，团长周骏鸣、政委林恺和刚从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赶来的团参谋长赵启民正围着屋子中央的一盆炭火，一边取暖一边听赵参谋长讲述从武汉带来的关于时局的最新消息。就在这时，通讯员兴冲冲地进来报告，延安派来的干部到了。团长一听，立刻起身说：“走，迎接他们去。”说着，几个人高兴地向外走去。

　　他们还没有走出院子，一个战士便领着几位身着便装的人推门走了进来。只见他们身上都披着雪花，脸被风吹得红红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等战士报告，周团长率先说道：“同志们辛苦了！我是周骏鸣，欢迎你们！”接着他把政委和参谋长介绍给大家，一时间整个院子像开了锅一样热闹起来。

　　这些干部都是第一次见到周骏鸣。只见他高高的个子，身着灰色略显宽大的粗布棉军装，束着腰带，打着绑腿，腰间别着手枪，棱角分明的脸上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目光锐利，透着一股军人的威风和力量。

　　赵启民一眼认出了彭雪枫，他们在临汾见过，于是他几步上前，亲热地伸出手说：“雪枫，你好！”

　　彭雪枫稍一愣怔，立刻也认出了赵启民，忙迎上来，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上次看见你还是在临汾吧？你不是去武汉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刚从武汉过来。”说完，转身向走上前来的团长和政委介绍道，“他就是彭雪枫。”

　　周骏鸣和林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到彭雪枫，但他的大名他们可不陌生。彭雪枫是红军的知名战将，抗战爆发后便担任了八路军总部参谋处的处长兼驻晋办事处主任。最近他奉长江局周恩来的命令，出任中共河南省委军事部长，负责组织和训练抗日武装。这次来竹沟镇就是他到任的第一个使命，协助组建八团，训练部队，健全各项规章制度和党的基层组织。

　　他们互致军礼后，周团长关心的问：“路上顺利吗？”

　　彭雪枫说：“路上遇到了两股土匪，不过朱老总给我们拨了一个排的护送兵力，打土匪不在话下。”

　　周骏鸣又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彭雪枫说：“我、张震，他们几位是抗大派来的干部，再加上战士和其他人员，一共三十八人。”接着他把从八路军抽调来的张震和抗大派来的李木生等几人一一向周骏鸣、林恺和赵启民做了介绍。

　　周团长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八团有模有样了，算是完建啦。”

　　寒暄过后，政委招呼大家到屋子里取暖。周骏鸣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关切地向走在身旁的彭雪枫问道：“电台带来了吗？”

　　彭雪枫说：“电台和人都带来了，他们被领到那边的院子休息去了。”

　　团长高兴地大手一拍，说：“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听到中央的声音了！你不知道这一年我们是怎么过的。”

　　当晚，团长给大家接风。他让司务长从老乡那里买了几只鸡，搞了两坛子酒，加上芋头、烙饼和面条，再配上赵启民从武汉带来的战利品鬼子的牛肉罐头，热热闹闹地搞了几桌子，这对物质条件极其困难的八团来说已是非常难得的了。

　　晚宴开始前，周骏鸣代表八团向大家祝酒。他说：“同志们，欢迎你们加入到新四军的行列中来！有了你们，我们八团就立起来了。从今以后，无论各位来自何方，我们就是在一个锅里搅饭勺的一家人，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希望大家不要见外呀。同志们，你们都是经过长征考验的干部，又在抗大进行了深造，有实践、有理论，党把你们派到这里来，就是要你们把红军的好传统带到部队去，带好队伍，牢牢掌握党对部队的指挥权。”接着，他坦诚地介绍了八团眼下的情况，他告诉大家：“八团是以桐柏山游击队为骨干力量组建起来的，一半以上的战士都是刚刚招募的新兵，因此部队的成分比较复杂，干部战士的军事素质和政治素养也参差不齐。我们是正规部队，不久就要东进奔赴抗日战场，我们的敌人是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因此我们要充分利用这短暂的宁静，搞好训练，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训练出一支不怕牺牲、敢打硬仗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