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兵头将尾 by 刘国斌
2018-5-28 19:32
第十四章
山地战术场上,呼啸的山风,肆虐的黄沙使山野混沌一片,看上去神秘莫测,扑溯迷离。半山腰,一群黑影集拢又散开,散开重又集拢。从远处看,分不清那是一群羊,或是人,或是其它什么东西。
装甲旅山地战术场,训练间隙,一场原始的室外游戏——撞拐子,正在一连和三连之间进行。
邓玉林左腿单立,右膝呈九十度角,左手牢牢地握住右脚。他的四周,是三连长陈大智和几名身高马大的战士。
邓玉林身穿头冒热汗,全然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尚武带领伙伴们,为连长唱歌,助威:
”有只山鹰一条腿,人人叫它草上飞……“
一战士从正面向邓玉林逼进,邓玉林左腿略弯,右膝向上猛一支,一个立柱顶千斤——对手仰面朝天倒在草地里。
”不吃米,不下蛋,一条烟袋身上背。“
一战士从右侧冲来,邓玉林做出故伎重演的样子,在双方大腿接触的一瞬间,他的膝盖向下一闪,接着一个”蜻蜓点水“——对手”扑哧“趴在地上,满脸灰渍。
”哈哈哈哈,背呀背……“
陈大智与一战士一前一后夹击邓玉林,邓玉林的脚在原地点了几下,突地跃起,一个”泰山压顶“——膝盖撞上对方的前胸,战士倒下。邓玉林空中猛转一百八十度,来了个”九天揽月“——顺势将身后的陈大智扫倒。
一连的战士一片叫好声。
”碰着耗子踢一脚,见到兔子追呀追。
追呀追……“
尚武在观看撞拐子过程中,眼前似看电影一般穿插叠映几组镜头:俄军”坦克兵舞“,法军”水兵舞“,美军”炮兵舞“等。
三连自然不想丢面子,又有十来个战士向邓玉林发动进攻。
邓玉林且战且退,悄悄跳到堑壕附近。邓玉林向身前的战士虚晃一枪,转身跃过堑壕。三连三战士追到背后,意欲效仿对手,怎奈技艺欠佳,纷纷跌入壕内。
尚武带领战士们唱下去:
”兔子跑的无处藏,见到狐狸就下跪。
狐狸笑着旁边站,见死不救是乌龟。
是乌龟……嘿!“
三连全败而退,邓玉林同战士们一起鼓掌起哄。
尚武找个空隙,对邓玉林道:”连长,别老练撞拐子了,上边安排咱们当笛子连,得找人辅导辅导啦!“邓玉林指指乐器箱的一捆笛子,道:”当兵是准备打仗的,不是演出队,我不当‘笛子连’的连长!“尚武仍在努力:”那可是旅里布置的任务呀!“邓玉林口气软了一点:”那你去找指导员,他执行上级命令坚决……“嘹亮的军号声响彻山野。阳光,从山林中穿过,洒落在大地上,使天地间一片耀眼的晶莹。
一连全副武装,练习长跑。邓玉林与尚武并排而行,说道:”参加选拔赛,咱连的主要对手是三连。夜间射击,打空靶,对抗赛,都没啥问题,就是十公里越野和五百米障碍差一截。“尚武:”那是体力上不去。“邓玉林:”不知毛病出在哪儿,体能训练的安排,接近极限了。“尚武:”难道是科学性问题?“邓玉林犯疑:”科学性?咱是按《训练大纲》搞的呀!“尚武:”任何本本有它不科学的地方。哦,或许实践上出了偏差?还是精神上的?“邓玉林将信将疑地摇摇头:”那好,你留点心找找毛病。我……“通讯员汗水淋淋地跑来,报告:”连长,旅里通知,咱们连晚上参加林业局共建的‘五一’联谊会,准备准备。“邓玉林没好气地:”知道了!“尚武:”连长,什么联谊会?“邓玉林:”联欢——苛捐杂税!“邓玉林嘴上反对,到了晚上,他还是带连队按期赴约。
林业局礼堂的联欢晚会尚未开始,宋学发指挥一连合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声中,林业局的领导陪同装甲旅的郭宝刚等在前排就坐。
苏丹选个位置,支起摄像机。一首歌毕,宋学发带领连队与运输队的青年工人拉歌。
青年司机林森站起来,一摆头,拿出一副乐队指挥的派头。林森小声地:”弟兄们,来个进行曲,《跨过鸭绿江》: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齐步——走!“三十几个小伙子怪声怪调地唱起来:
”雄纠纠,气昂昂,
挎个大杆枪。
鞋儿破,帽儿破,
一身的确凉……“
场内乱了,口哨声,嘲笑声,笑骂声四起,压过青工的”合唱“,林森灰溜溜地坐下。
宋学发指挥一连:”四部轮唱。我是一个兵,预备——唱!“”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谁敢发动战争,坚决打倒,坚决打倒,坚决打倒,坚决打倒……不——留——情!“观众席上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林森大声嚷嚷:”这个兵当的可够国际水平啦!要从解放战争算起,早该当将军了。大家看看,他才几个豆?“有人应和:”六十年一贯制么!“尚武低头思索,林森的话,像是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
舞台灯光突亮,报幕员走至台口:”第一个节目,舞蹈,《春到长白山》。领舞,市流行舞大奖赛金牌获得者柳云雀!“音乐起,大幕徐升。两排男青年头戴面具,身着象征松树的装饰,慢慢起舞。十个穿伐木工服装的女青年上场,英姿勃发,朝气四溢。
一阵悠扬的琴声中,舞后”云雀“手提花篮,身戴孔雀扮相登场。她轻装淡抹,飘逸若仙,秀丽无比。女工们围住云雀欢舞。
猛然,乐曲加速,奏起摇摆舞曲,女青年们换上半透明的纱裙登台。云雀在女伴的簇拥下,加速旋转。舞姿,是那般的火暴,那般的粗野,那般的挑逗。
观众席上,局领导惶惑,郭宝刚愕然,林森们狂喜……突地,舞台灯光尽息。几点光亮,是从云雀和姑娘们的头上、裙摆下发出的。疯狂的节奏,疯狂的舞姿,疯狂的喝彩。
宋学发愤愤然:”白蛇女妖下世了!“
云雀们忘情地”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邓玉林对身边的通讯员耳语,通讯员转身传达。
舞台灯光转明,场内掌声渐起——吸引观众的不仅是台上出色的表演,还有台下的一个奇景:像是谁给一连下了个”向右看齐“的口令,百十号人齐刷刷地调头侧视。
林森一伙吹响口哨,场内唏嘘四起。
郭宝刚自然也看到这一场面,回头向邓玉林望去,似欲纠正他的做法。
尚武看在眼里,想出对策。他几步走到观众席前,喊道:”一连注意,向前——看!“一连战士整齐调头。
尚武转身跃上舞台,与报幕员交涉。
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报幕员走到台口报幕:”下个节目,双人舞《情深意长》。表演者,云雀,尚……尚武!“宋学发带头鼓掌。
音乐起,尚武潇洒地亮相。尚武的舞姿刚健,舒展,有力,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云雀情不自禁地翩翩起舞,眼中露出迷人的光彩。
尚武、云雀的配合,默契,和谐,说不上是艺术的魅力使他们心心相印,还是青春的活力把他们融为一体。
侧幕旁,报幕员满意地微笑着指挥姑娘们上场伴舞。舞台中心,尚武手牵云雀越舞越快。
乐队指挥急忙调整节拍,追随伴奏。云雀毕竟跳了几支舞,体力渐渐不支,舞步开始慌乱。
尚武故作不觉,继续领舞。伴舞的姑娘们全然无察,围绕穿行。
云雀汗水淋淋,动作变形。尚武舞兴大发,昂首挺胸,体态轻盈,在灯光下更加显得熠熠生辉。
云雀悄声:”大兵,你赢了。“
尚武:”还没到高潮。“
云雀惶悚:”你想叫我难堪。“
尚武:”这样下去你更难堪。“
云雀讨饶:”大哥,怎么结束?“
尚武:”你比我懂……“
二人舞至交臂处,云雀做出将头贴在尚武肩上亲昵的动作。
尚武舞姿仍旧。
云雀无奈,只得做出主动向尚武献吻的表现。
邓玉林笑容满面,宋学发等鼓掌助威,林森等瞠目结舌,苏丹气愤地关闭机器,林森的同伴一起怪叫,喝倒彩。观众席上掌声雷动……邓玉林的好心情没坚持多久,就被担忧代替了。在回营的路上,邓玉林与尚武并排走在队尾,看到尚武脸上仍闪激动、胜利的光亮,邓玉林的兴奋中伴着疑虑。
队伍里,战士们的谈话不时传入邓玉林的耳鼓。宋学发:”咱排长真蝎虎,这下子给连队争足了面子!“米亮:”院校生吗,文武双全。“”废话,啥叫打得赢、不变质?敌人面前不怕死,让它趴在你脚底下。人民面前不瘪茄子,让他把你捧在手心上——看谁敢小瞧你!“”那你咋不上去比划两下子?“”一边卖呆去。我要行,不也当排长了!“”你也不赖,云雀在台上跳舞,你老往人家裙子里面瞅。“”小嘎豆子,找死呀!拿破仑说过,女人的大腿可以征服世界。里面的学问大着哩,你懂个屁,蛋壳还长没硬呢!“”可我不会夸云雀是女白蛇!“”你根本没听懂:我那是骂她。你说咱旅前些天演的电影《白蛇传》,本来白蛇是妖怪,法海是除魔降妖正义者。可法海倒成了破坏人家爱情的罪孽者了,真是颠倒黑白……“”不过,云雀的舞是招人看。“”咱排长的才叫帅!“”唉,部队啥时候能允许战士跳舞呢?“”快了。就看改革怎么个改法……“邓玉林心烦意乱,捅捅身边的战士:”往前传,静寂行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日本首批友好观光团来华访问。
耄耋之年的娟代荷萍向中国旅游部门提出游览泰山的要求。
她如愿以偿。
但陪同人员不明白,娟代荷萍选择的路线是从南京出发,直奔泰山,转而向西——那个尚未开发无人涉足的大凉山。
当然,那将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
训练场上,在邓玉林的指挥下,八、九班的战士进行”叠罗汉“比赛。一组组三人”罗汉“列阵,底座是由两名战士组成,上面的一人骑在底座的肩上。”骑士“奔向战场,”拔将军“——撕杀在一处。九班的几组”罗汉“败阵。
邓玉林一声哨令,两个班的双人”罗汉“重又排列。兵对兵,将对将,两个班的”骑士“绞在一起。八班的”罗汉“抵挡不住九班的进攻。
训练场上,战士们懒洋洋地往一块儿凑。
邓玉林:”八班别装熊,重来,上!“
米亮极不情愿:”连长,‘拔将军’我在幼儿园就玩过。能不能换换招?“邓玉林别有所指:”换啥招?花里虎哨的时髦还是少赶的好!“米亮:”陈规陋习,就该破一破!“邓玉林:”好,你要是赢了我,咋破都行!“米亮咬咬牙:”八班的共产党员,跟我上!“八班的战士托起米亮,通信员和另一战士托起邓玉林。
两座”罗汉“严阵以待,二、三排的战士跑过来为米亮助威。
米亮的”坐骑“向通信员使眼神,对方暗示:明白。
米亮越战越勇,邓玉林力不从心:脚下不稳。
米亮瞅准机会,猛地把邓玉林拔下坐骑。
邓玉林四脚朝天地摔在草地上。
战士们跑上前,鼓掌,欢笑,米亮得意地:”连长,破没破?“邓玉林不服:”破啥?不算!“米亮:”我问你的‘蛋皮’破没破!“战士们笑得更开心了。
邓玉林终于明白:往日”罗汉“激烈的场面不见了,战士们心不在焉。
人稀处,高克在和尚武小声谈话:”排长,咱们训练间隙,不能总是撞拐子、叠罗汉哪,没别的活动吗?“”这些活动对提高体能有好处,“尚武忧虑地:”总比弄笛子连、锣鼓连、二胡连那些名堂强一点。“”提高体能,“高克突发奇想:”那要是跳舞呢?“”跳舞?“”对呀,你那天跳的舞,棒极了。“”那是什么呀?“”你就没想过弄一套适合战士跳的军舞?“”军舞?“尚武茅塞顿开地:”你可提醒我了!我还真想过俄军的坦克兵舞,法军的水兵舞,美军的炮兵舞。“高克鼓励道:”我帮你,咱们弄出一套中国的装甲兵舞……“”好,你把几个班长叫过来,“尚武高兴地:”咱们现在就研究。“很快,尚武的周围坐下了几个班长。尚武道:”咱们开个班长会,研究一下利用业余时间学跳军舞的问题。“蔡云竹疑惑:”战士跳舞?“高克:”应该开个军人大会,全连集体研究研究。“臧立家:”全连跳舞?那成啥体统了!“蔡云竹:”就连长那模样,能让跳舞吗?“高克不悦:”我是说咱们排!“臧立家:”咱排还不是受连里领导。“高克:”不管排里也好,连里也好,战士在业余时间跳舞娱乐,不犯哪家子王法!咱又不是到地方跳。“尚武:”从报纸上的文章分析,对军营里战士跳舞,上边的政策是不提倡也不反对……“高克:”这正是个好机会,咱们搞出来,说不定还是个创举哩!“臧立家仍有顾虑:”我总觉得有点悬,训练这么紧张,比武又快到了……“蔡云竹:”你这人,就是木个障的!“尚武制止他:”七班长的担心也有道理。咱们讲明白,学跳舞可以,但训练成绩不能受影响。“臧立家:”对。谁成绩拉下了,就不让谁学。“尚武高兴地:”好,咱们说定了,这叫‘地雷战’——不见鬼子不挂弦!“蔡云竹:”‘地道战’——一个村有一个村的高招!“高克:”‘游击战’……“四个人一齐唱起来:”哪怕它山高水又深……“黄昏的白桦林,残阳拂地,鸦噪枯枝。两个年轻人沿着林间小路,漫步走去。
尚武:”云雀,五一联欢,叫你难堪了,对不起!“云雀:”不必道歉,可是我提醒你一句:林森已经把你‘黑’上了。小心提防点。“尚武一阵紧张:”我也没有得罪他呀!“云雀:”像你这个年龄,早该有女朋友吧?“尚武坦然地:”有哇,她也在我们旅。“云雀:”那林森是多心了。“尚武问:”你找我就是这个事儿?“云雀纳闷:”不是你写纸条约我到白桦林的吗?“尚武惊讶:”我是接到你的信才跟连长请的假呀?“云雀呆怔:”怪事啊?“尚武猛醒:”不好,我们上当了!快往回走。“晚了——林森等三个青年从树后闪出。
尚武喝道:”干什么的?“
云雀定神一看,是林森一伙,放下心来。云雀朗笑:”别怕,是小兄弟们!“尚武仍不放心:”你们搞的什么鬼?“林森等狞笑着围拢尚武。云雀厉声:”小林,不许胡来!“林森酸楚地:”他妈的,舞后到底被你给‘捂扎’了!“尚武:”喂,说话文明点。“林森:”这是客气的!“云雀气愤:”你们到底要怎么的?“林森:”请白马王子领教一下‘三关排宴’!“尚武心一横:”关是什么关?“林森:”‘雁门关’、‘倒马关’、‘山海关’!“尚武:”宴是什么宴?“林森:”鸿门宴!“尚武豁出去了,眉一立:”请!“林森打个响指:”请,雁——门——关!“青年甲按动录音机,传出快速的乐曲。林森跳起迪斯科。云雀乐了:原来是比舞!
林森疯狂地跳动,脸上是痛苦的表情,舞姿是奔放的,激越的,如泣如诉。一曲舞毕,青年甲等鼓掌。
林森作出邀舞的手势。
尚武:”换个霹雳舞!“尚武随曲而舞,脸上是自信的喜悦,舞姿是刚毅的,雄壮的,气势雄浑。
一段舞毕,云雀激动地鼓掌。
青年甲默认:林森输了。
林森不甘失败:”第二关‘倒马关’!“
尚武茫然:”请……“
林森:”兄弟,我能叫你在一分钟之内趴在我脚下。信不信?害怕就……“尚武镇定地:”给你三分钟时间,我还不出手。先想好,别后悔!“”呀!“林森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
尚武轻轻一跳——旱地拔葱,闪开。
林森趁尚武刚落地,猛出”扫荡腿“。
尚武在对手的脚近身之前,伸展双臂——蛟龙探海,躲过。
林森一招接一招,越打越猛,越打越狠。尚武一式连一式,越战越灵,越战越巧。
云雀与几个青年看呆了,惊呆了。云雀猛一看表:”一分钟,超过了!“两个男子汉仍拼在一处。林森恼羞成怒,屡屡扑空。尚武笑容可掬,进退自如。
青年甲:”超过三分钟了!“
两个对手似充耳不闻,愈战愈酣。云雀和青年甲冲进他们中间。青年甲沮丧地对林森:”哥们儿,还打啥?别掉价啦!“云雀拍手欢呼:”好样的,你又赢了!“尚武擦擦汗水:”云雀,别怕,只剩一关了!“林森和几个青年窃语。
尚武挑战:”来吧,‘山海关’!“
林森一伙为难地盯住云雀。云雀被瞅得局促不安。
尚武大喝:”朋友,害怕了吗?快进招!“
林森双拳一抱:”兄弟,你若真喜欢‘舞后’,你就把她拿下,到树林里来个剪彩的‘快镜头’,我们也死心了……“尚武糊涂:”快镜头?“云雀明白了,怒由羞生,握起拳头。林森胆怯地看云雀一眼,知道这条件太出格:”算了,你干脆当大家的面,亲吻云雀,给我们挽回‘五一’的面子。我这有摄像机。“尚武:”这……“”不愿意?“林森狡狯地:”那好,你打云雀三个耳光,要带响的,我这也有摄像机。“尚武被这”山海关“镇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林森摆好摄像机,等待着。尚武犹豫片刻,凑近云雀,小声道:”再演一遍。“云雀很配合,让尚武把脸贴在自己的肩头……林森持机跟录。山林中,夜鸟啁啾。林森关闭机器:”停,十分钟,没带了。“尚武松开云雀。
林森拍拍尚武肩头,音带哭腔:”大兵,有种,够朋友!我们把‘舞后’拜托给你。哪一天你不要了,再还给我……“尚武忿怒:”屁话!“林森却挥手告别:”后会有期,拜拜,亲爱的!“他送去一个飞吻,可惜没打中。云雀高喊:”拜拜倒可以。但是,这里没有你亲——爱——的!“林森一伙转瞬间消失在密林中。”尚排长,“云雀轻松道:”我考上省舞蹈学院,林森非要跟我交朋友。“”喔……“尚武这才明白了内中的一切。
云雀笑道:”谢谢你配合我假戏真唱,让他出局了!“晚上,一连连部里,邓玉林端一盆水,要给儿子小虎洗脚。小虎不肯:”不,要妈妈洗,要妈妈洗么!“何倩:”小虎,听话。给爸爸一个机会,咱呆个把星期就走了。“邓玉林:”怎么,就住一星期?“何倩:”歌舞团到这一带林区巡回演出,我提前请几天假。“邓玉林沉思片刻:”也好。连队正忙得揭不开锅,上秋就行了。“何倩:”怕等不到秋天了。“邓玉林意外地:”出……出啥事了?“何倩轻松一笑:”我托人找安置办了,今年分外贸的指标,想给你留一个。“邓玉林仍未解:”我要它干啥?“何倩:”转业。快三十了,还是上尉,早晚走这一步。你没听人说,二十岁的进机关,三十岁的下车间,四十岁的大门看!“邓玉林急躁地:”决定走留的大事,你咋不跟我商量商量?“何倩:”不商量我提前来一星期干啥?另外,我给你们郭旅长发了信,把具体安排跟他说了,今年要是不提你进副营,放你走人!“邓玉林愠怒:”你往旅里捅个啥?首长还不以为是我让你要官的!“”现在想当官的谁不要官?“何倩:”咱又不是花钱买官,就是表明想当官做更大贡献的积极性,光明正大,怕什么!“邓玉林直摆头:”嗨,女人之见!“何倩坚持道:”我们歌舞团这次提一位副团长,本来应该是我,但却任命到另一人头上。我去问团长,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也没表态,我还以为你怕当官影响当明星的知名度呢……’“”部队跟地方不一样。“”你不表态,旅长怎么知道你想不想干!“”干也不能干这种逼宫的事……“”谁逼宫了?“”你……“两人的争吵,吓得被冷落在一旁的小虎”哇“地哭起来。何倩抱起孩子:”小虎乖,莫哭,莫哭!“邓玉林哄小虎:”好孩子,别怕,别怕,我们闹着玩呢!“何倩被逗乐:”有这么闹着玩么?傻狍子!“小虎停止哭叫,但不是父母哄的——他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
何倩倾听片刻:”挺内行。谁弹的?“
”准又是三排长。“邓玉林:”听说他们在编什么军舞。何倩,我不明白,今天的年轻人怎么想起了了跳舞?“何倩:”现代文明的标志。你蹲在山沟里,快与世隔绝了。迪斯科,伦巴,华尔兹,探戈,霹雳,太空舞,哪个社会青年不会几种?“邓玉林:”好家伙,够复杂的了。你抽空看看三排长弄的,都叫啥名堂。“何倩挖苦:”是不是‘阶级斗争新动向’?“邓玉林:”我总是不大放心。“何倩:”你呀,跟不上形势。城里的青年不会跳舞,找不到对象!“邓玉林吃惊:”如此严重?“何倩:”不信你试试!“邓玉林拐过弯儿:”我可没打算离婚!“三排宿舍里,尚武,高克等在练舞。门口,露出小虎的脸。高克抱起小虎:”小家伙,过来!说,管我叫什么?“小虎怯生生:”爸……叔……“高克瞅瞅进屋的何倩:”小虎,叫,叫第一个。“小虎闭嘴不语,高克抓挠小虎的胳肢窝:”叫,快叫!“小虎挣扎,喊出的却是:”哥……“何倩走进屋,被逗笑了。尚武拨响吉它,小虎在战士的围观下乱扭乱跳。
尚武:”说真的,连长嫂子,我们哥儿几个都快到当爸爸的年龄了,您给介绍介绍谈恋爱的经验吧!“高克等感兴趣地坐在何倩身边。
何倩:”其实,算不上经验。“
何倩的回忆,在话语中展开:”说起来很简单,七年前……“……舞台上,省歌舞团表演舞蹈《十五的月亮》,何倩扮演军人的妻子,动情地起舞。台口另一侧,扮演丈夫的军人”激战“在南疆。
皓月当空,何倩翘首南望。噩耗传来,何倩悲痛欲绝。
何倩思念亲人,如歌如泣,泪流满面。
第一排观众席上,邓玉林的双颊挂满晶莹的泪珠。
何倩的目光与邓玉林相对,怦然心动。
何倩:”我很奇怪,这个大兵怎么在同一个位置上连续看了十场戏?“剧终,何倩在台上谢幕。
邓玉林静静坐在观众席上……
何倩走出剧场,迎面碰上伫立的邓玉林。两人相视无语,似心音在碰撞。
邓玉林:”你的眼泪是真挚的吗?“
何倩:”我从不虚伪。“
”哦,我相信。“
”你的眼泪是诚实的吗?“
”我不会演戏。“
”哦,我相信。“
”你真愿做天上的月亮?“
”月亮的光是借太阳的。“
”我是太阳?“
”我是月亮。“
”月亮在天上太久了,会累的。落到人间歇歇吧!“”告诉我,应该落到何处……“”在北国,在边关,在高高的长白山……“……回到现实,何倩道:”我说简单吧!当兵的找对象,一句话,把姑娘追的没处躲,你就胜利了。“尚武猛地惊叫:”连长嫂子,您就是报告文学《月亮啊月亮》的主人公吧?“何倩未置可否:”军人的妻子,谁又不是月亮呢!“高克由衷地:”连长嫂子,我真想喊你一声万岁!“尚武拿起吉它:”嫂子,您能再给我们表演一段吗?“高克带领战士鼓掌。
”别急,过几天省歌舞旅巡回演出,我一定好好……“何倩突想起什么:”哎,小尚,你不是在教大家跳舞吗?还是先看看你们的吧!“尚武为难地:”不瞒您说,战士跳舞处处难,真像是打游击战。最难的,就是没有一套适合战士跳的舞蹈,像美军的‘炮兵舞’,俄军的‘坦克兵舞’,法军的‘水兵舞’……“何倩:”自己动手设计编排吗!“尚武:”难就难在这儿。我们想编一组装甲兵的《军舞》,设计分‘军礼’、‘军歌’、‘军旗’、‘军魂’等几个片段,怎么也弄不出来。“高克:”有了,排长,连长嫂子不是现成的教员吗?让她帮忙!“”我咋没想到?“尚武大喜过望,滑稽地拳掌相击,道:”何老师,学生这厢有礼了!“何倩:”小尚,你先跳一段,我参谋参谋。“高克:”这可太好了!“何倩接过吉它:”有曲吗?我伴奏。“尚武递上谱:”这是《军礼》,写当兵进军营,穿上军装的喜悦心情,主要是气势。“高克:”火药味满足,舞蹈味不浓。“何倩:”我试试。“弹起吉它,一拍即合,眼神点示尚武起舞。
尚武踏着节奏起舞,高克等人步入行列《军礼》音乐声中,众人跟着尚武亦步亦趋,步伐渐渐整齐划一。战士们天生的时代节奏感,很快发挥出优势:舞步在熟练,迸发出青春的活力,撼人心魄……”停!“随着一声男低音,邓玉林似从天而降。邓玉林讽刺何倩:”你的舞台……不,应该说你的‘舞式’可不少哇!“何倩不以为然:”不是你让我……“邓玉林打断她:”让你掺合进来了?“何倩仍在激情中:”《军礼》这一段,很精彩。我真佩服战士们的文艺才能。“邓玉林:”真该让你当连长——多好的连队都能带乱套了!“何倩大惊,这才发现邓玉林一脸铁青。
尚武:”连长,是我请嫂子伴舞的,今天是星期日。“邓玉林:”首先是军营,首先是军人。再这样胡闹,我取消业余活动。“高克:”连长,请讲明白点,什么叫胡闹?“邓玉林恼怒:”跳舞就是胡闹,乱弹琴!“邓玉林从何倩手中夺下吉它,没好气地扔在床上。不料,吉它在床上弹了几下,”嗵“地掉在水泥地上,几根琴弦摔断。
宿舍的空气一时紧张起来。何倩长叹一口气:”小虎,咱们走吧!别陪你爸在这丢人现眼了。“”嫂子……“战士们一片挽留声。
高克追至门口,回头道:”连长,你越来越让人瞧——不——起!“尚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扫兴,碰上个……“吉它被冷落在地上。
尚武并未死心,他找了个机会,又在连部与邓玉林争论起来。尚武道:”我还是认为,战士的文化娱乐是一种权利,谁也不能无理剥夺!“邓玉林耐心地:”三排长,你也不看看火候,现在啥形势?等比武搞完了,我给你一个月假,你就是带全排上操场跳裸体舞我也不管!“尚武寸步不让:”我要整存零取,分散使用!“电话铃声大作,邓玉林拿起耳机:”是我……还能对付活下去……什么?一小时?“邓玉林放下电话:”真是‘屋漏碰上连阴雨’,咱们连十公里越野刚刚接近70分钟,营里又要求提前十分钟。“尚武平静地:”昨天测验,我们排大部分人跑进六十分钟。“邓玉林惊喜:”是吗?你们怎么提高体能训练的?“尚武:”我也说不准,反正这个月大有长进。“邓玉林:”怪事,得找班长们总结总结。“尚武:”其实,你看英美联军在伊拉克战争的空隙,还组织足球比赛,除了鼓舞士气,也可能是为了保证部队有充沛的体力……“邓玉林点头赞同:”有道理。“邓玉林嘴上承认,一时还难以从理念上接受。当他心情焦躁漫无目的从院里走动时,三排宿舍几个战士的谈话声,引起他的注意。
宋学发:”上级若让自由选连长,我这一票就投尚排长了。瞧人家,不愧是院校培养的,连战士想什么都晓得。“米亮:”你要想放屁呢?“宋学发:”臭屁不响,熏你半晌。小子,咱都是摆弄步枪的,你少跟我玩轮子。“邓玉林自知偷听战士谈话不妥,却又不忍离去。
米亮:”也别说,是邪门,这一个月训练中,我总觉得精神愉快,信心十足。“丁一:”我也是。昨天越野,比以前轻松多了。“宋学发:”应该找找原因,总结一下经验。“米亮:”我早给他总结了,就是一个字:疯狗!或者两个字:不要命!或是三个字:叼着骨头!后面有人追,肯定跑得快!“丁一:”我也给米亮做一句话总结:不识数!“”别开玩笑了,书归正转。丁一说的越野跑比以前轻松,可能与精神气有关。“宋学发道:”书上说,鼓舞士气有‘口号号召法’,‘形象激励法’,‘精神鼓动法’……我琢磨,大家练跳舞,精神上得到满足,体能上受到刺激,必然调节神经,使人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进而有利于人的生话,学习,工作……“邓玉林周身一震,大受启发。
米亮:”你那玩意儿总有点悬,明天咱们请教请教连长吧!“丁一:”他知道啥?只会‘加油’,‘快到终点了’,‘坚持就是胜利’!“米亮:”说的是。可我不明白,他反对跳舞,干么偏偏找了个跳舞的爱人?“宋学发:”这叫……性倒错。懂不懂?生理学上讲的,性倒错。外向找内向的,胖子找瘦子,丑的找漂亮的……“丁一:”我明白了,像咱宋学发这小帅哥,可惜了,只能找个丑八怪啦!“宋学发:”那可不行,咋也不能让连长拉一圈呀!“”哈哈哈……“三个战士笑成一旅。
一种不被信任的失落感,涌上邓玉林的心田,他羞愧地低下头。
傍晚,林风习习,人影匆匆,邓玉林跟在几名战士身后检查越野长跑。突然,他听到林业局学校的一间教室里响出激越的乐曲,慢慢停下脚步。
邓玉林凑到教室窗前,借着灯光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何倩正在指导尚武等练习《军礼》。
音乐声中,《军礼》把人带入庄重、喜悦、威严的新兵队列中:
《军 礼》
”你十九,我十八,
十九十八正是好年华。
我们穿上绿色的军装,
就把青春献给了国家。
你托着长城,我担着黄河,
我们集聚在军旗下。
贫困算得了什么,
意志在贫困中萌发。
寂寞算得了什么,
热血在寂寞里喧哗。
让十八的世界里充满憧憬,
让十九的天地里开遍鲜花。
我们是共和国的太阳,
用生命照耀着可爱的中华。
啊,敬礼——祖国,
啊,敬礼——妈妈……“
青年人跳得专心致志,青春的舞姿中,透出刚毅,活泼,朝气和军人的特质。
何倩激动地伴奏,情不自禁地边弹边舞。
小虎也歪歪斜斜加入欢乐的人群。
看着听着,邓玉林的眼睛湿润了……
邓玉林是那种知错就改的人。到了晚上,他在连招待所与何倩练习跳舞。
何倩:”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好。转身。“邓玉林认真学习,舞步渐渐熟练。
何倩:”退,退,退,右脚伸直。与地面平行,迈步,插腿,往里插……“邓玉林逗笑:”插……哈哈,有门,你可真会引导……“何倩未听出弦外音:”给我当徒弟,笨的还不收呢!“夫妻二人结伴而舞,愈发和谐,自然。
邓玉林兴奋地:”怪不得青年人爱跳舞,跳一跳,心发闹!“何倩:”闹什么?“邓玉林搂在何倩背上的右手暗暗用力:”感觉。感觉你比任何时候都更漂亮了!“何倩嗔怒:”没正经的!“”笃笃……“有人敲门。
尚武走进,放下礼品:”嫂子今天很辛苦,我们来看看。“尚武望着邓玉林夫妻来不及分开的舞姿:”怎么,连长也下水了?“邓玉林自嘲地:”我的老连长的老连长说过,干部的表率作用只有一条,往队列前一站:‘照我的样子干!’不会跳舞,咋给你这个舞皮子当连长?“尚武:”高,高,连长的认识实在高。何倩嫂子,介绍介绍,啥偏方这么管用,连长一天之间‘领导钟表新潮流了’?“旅野战训练场,郭宝刚陪同集旅军张副军长坐在观礼台上。郭宝刚拿一统计表对张副军长:”首长,八项对抗赛,一连五项第一。特别是十公里越野,超过当年大比武的记录了。“张副军长满地点点头:”下一个比赛的是打空降吧?“郭宝刚:”对!打空降是一连的强项。邓玉林抓训练很有一套,旅里已报请他任三营副营长,等参加军里比武回来就到职代理。“张副军长:”喔,好,不能埋没人才。“郭宝刚看看表:”首长,一连还有半小时进入预定地域,您休息一会儿吧!“”我不累,“张副军长拿起远镜:”看看战士们的准备情况。“广播喇叭传出激昂的《解放军军歌》乐曲,张副军长的镜头在一连阵地上巡视。
突然,张副军长的镜头一顿,身子慢慢站起来。张副军长一动不动。
郭宝刚颇感意外,急忙拿起望远镜,调整焦距。
张副军长的镜头里:一连三排在整队跳舞。张副军长耳边伴着军乐,眼前是整齐、威武、壮观的《军礼》一节。顷刻,舞姿转为《军歌》片段。
郭宝刚自然也看到这一幕,望远镜后面的眼睛,不时偷偷观察张副军长的脸色。
”倾向……“张副军长放下望远镜,连连道:”倾向……“郭宝刚:”倾向?首长,我们一定调查清楚,严肃处理!“张副军长未在意:”喔,处理什么?“郭宝刚:”首长,您能作些具体指示吗?“张副军长缓缓坐下:”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初夏,绿树遮映下的军营,如幽静的山间别墅。连部,干部在开会。邓玉林兴致勃勃:”选拔赛咱们虽然胜了,但还有两项没绝对把握。到军里比武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再坚持’……“他想起战士们的议论,改口道:”再接再励,确保全胜!“尚武:”连长,林业局的团委要摆个‘鸿门宴’,咱参加不?“众人惊愣,邓玉林问:”‘鸿门宴’?谁当刘邦,谁演项羽?“尚武:”就是咱连出征前,搞个军民集体舞大赛,为我们壮行!“大家出了一口气。
”哗……“电话突响。
邓玉林边接电话边说:”舞会呀,告诉姑娘们,咱全连参加……喂,哪里?你找谁?“听筒里没有声音,邓玉林蹊跷:”咋不讲话呀?“用手拍打送话筒。
电话的另一头,郭宝刚一闪脸,慢慢放下话筒,他显然听到了邓玉林的话。
郭宝刚的额头拧成”川“字。
一连靶场上,尚武对走近的中尉道:”常干事?少见少见,屈尊下界一趟真不易呀!“常干事拿出一份《前进报》,小声道:”有个情况,旅长很恼火。这篇文章用咱们旅代号写的。“尚武接过报纸,看看标题:《论交际舞中的性心理》,作者,山牌。
常干事:”旅长说,全旅就三连跳舞。文章‘山牌’用的笔名,十有八九你们连的,让我来查一查。“尚武小声读报:”‘人们跳交际舞,最大的心理需求就是性满足。对于青年人来说,可以在与异性的半肉体接触中,形成性刺激素的良性循环。它不仅有益于生理的自然发育及性平衡,更可以使人精神振奋,体魄健壮,精力充沛地工作学习……’“常干事:”瞧瞧,满口的性,性,性,多肉麻!“尚武放下报纸,似感悟到”山牌“的笔名用的是谐音术。而文章写得这么精辟入理,十有八九出自高克之手。于是道:”我看写的有一定道理。“常干事:”那就更危险!带兵人怎么能同情歪风邪气呢?“尚武揶揄:”照你的逻辑,异性间跳舞搭肩拉手是性交,那部队里上下级见面握手不就成了同性恋啦?“常干事:”怎么倒成了我的观点?文章上说的吗!“尚武忿忿然:”文章写的与你们理解的完会是两码事儿!“常干事大度地:”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能诡辩。帮帮忙,你看这文章像谁写的?“尚武做出”天知道“的面相:”无可奉告。我这有连队花名册,你自己去侦破吧!“邓玉林拿着成绩册走近,伸出右手:”常干事来了,欢迎,欢迎!“常干事向邓玉林敬礼,却不敢与他握手。
尚武善意地讥笑:”神经过敏!“
常干事:”邓玉林,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这次选拔赛上,你们连跳集体舞蹈,被集团军的首长发现了。“邓玉林不以为然:”是吗?“常干事:”首长很不满意。郭旅长打算派人来处理,但又怕影响你们参加军区比武。我这是私下透露的小道消息,他是想等……“尚武:”好一个小道消息!等什么?“”等……“常干事瞅瞅邓玉林,没说出后半截话。
邓玉林坦然地:”好吧,我等着。“
常干事从尚武手中接过花名册,到一旁例行公事去了。
尚武递上报纸:”连长,形势很严峻,‘鸿门宴’……“邓玉林坚定地:”照赴不误。噢,对了,你立即和高克研究,争取利用一个星期的业余时间,把《军舞》全部拿下!“尚武:”是!“旅综合训练场的主席台上,坐着一排考核验收的领导——那位张副军长也在其中。
观礼台上人头攒动,一连排列严整的队形跑进十公里越野的终点。
一连以逸待劳,从容地等待对手的到来。对抗赛开抬,一连精神饱满地冲向靶位,他的对手三连却显得力不从心。
架飞机呼啸而过,天空布满靶伞。一连与三连分别捕捉目标。曳光弹拖着弧线跃上蓝天,一个个靶标被击中。
观礼台上,工作人员不时送上成绩单。张副军长仔细对照,脸上的红光越发浓烈。
文化展示——比武的最后一个项目开始。
三连在张大智的带领下,每个人从背包上取下一支锁呐。
一首军歌,在张大智的指挥下,表演得整齐,昂扬,激赿。
郭宝刚观察到:张副军长看得很动情。
排在末尾的一连上场。
”嘿……嗨……杀……“一连配着拳术的呼喊,格外整齐,雄壮,有力。
一连收拢队形。
现场讲解员宣布:”下一个连队精神文化风貌展示的表演单位:装步一连。项目:笛子集体表演。“一连的官兵,果然人人手里拿着一支笛子,列队站定。
看看时机成熟,邓玉林走到队前,向尚武,向全连决断地点点头,那目光似在说:成败在此一举!
尚武走到指挥员的位置,随着他的手势,一连的队形重又分开,战士们雄壮地唱着《军歌》,挥舞笛子,把它当成枪支,跳起军舞。
战士边舞边唱主题歌——
《军 歌》
”来来来……嘿,咱们唱起来。
来来来……嘿,咱们跳起来。
十八岁,正是成熟的季节,
十八岁,正是幻想的年代。
我们没有忧愁,忧愁踩在脚下,
我们没有烦恼,烦恼甩在身外。
好男儿才会穿军装,
是英雄才敢上擂台——
十八碗白酒我敢喝,
十八个太阳我敢摘。
十八座雄关我敢闯,
十八的姑娘我敢爱。
我的梦,你的梦,他的梦,
梦得豪迈,梦得光彩,梦得气派
来来来……嘿,来来来,
我们是军营男子汉,
用青春编织着未来……“
观礼台上哗然:惊异的,欣喜的,疑虑的,钦佩的,愤慨的,表情各异。
郭宝刚心神不宁,四下观察首长们的反映。
张副军长神情肃穆,目光里是期待与激昂。
《军歌》在一片片举手致敬中收队。
观礼台上,一阵难堪的沉默。
主宾席,张副军长缓缓地站起身,庄严地举手敬礼——向共和国的士兵,向新世纪的军人。
后 记
劫,乃强取,乃威逼,乃灾难之意。常见行劫、打劫、洁劫、抢劫、洗劫、遭劫,也有劫持、劫夺、劫掠——今论劫数劫数,佛教称注定的灾难。
书名《封禅》(原《皇姑劫》),在劫难逃一个劫字,纯属劫数也。
劫皇姑与我,乃劫取来的故事。1989年春节,我回锦州休假,到老首长李湖家拜年。他是个离休的老八路。其时,我从事专业电影理论、宣传已十几年整,为全军部队同行中职龄、军龄较长者。李湖听说我正与八一电影制片厂合作剧本《亚洲大劫案》(劫数未卜的另外一个真实事故),就给我讲起了他耳闻目睹的皇姑劫……职业的敏感,令我预见这是个千古绝唱。
于是,在等待八一厂文学部打印《劫案》之前,我用一周的时间写完名为《梦断泰山》的四千字剧本提纲,又寄八一厂。很快,八一厂复信,决定组稿。其后,我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创作出初稿。
八一厂退稿,让我修改,强化戏剧性,勿拘泥于史实。
恰在此时,以自编自导电影《赌命汉》而声震影坛的丁喧找来,称辽影有合作意向。
1990年五月,我请下创作假,与丁喧住到兴城八一疗养院。十天中,上午我俩踱步海边滩头,一场戏一场戏地敲。下午及晚间,对桌而坐,我写完一节文学剧本,他改成一段导演台本。至今,书中有的情节,仍出自丁喧之手。
剧本《狼山劫艳》(又是个劫字)辽影通过,打印,报审,拟拍。
军事片需部队配合。辽影副厂长周军带我到军区请示首长,协助拍摄。军区司令部及见证劫皇姑部队的首长肯定此事,热情支持。
不料,摄制组刚有眉目,因经费拮据而搁浅。
此乃一劫也。
是年,我考人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第二年春,对此片耿耿于怀的周军厂长,到电影学院找我,一道上八一厂,探讨合拍事宜。
八一厂一如继往,充满热心。后在审本期间,一编审提出异义:事件史实无查,故事似有荒诞无稽之嫌,慎考证。
后无下文。此乃二劫也。
1992年秋,我就读的学院实习基地青年电影制片厂的一位编辑,找我商谈《劫艳》。不长时间,也因学院不宜拍”功夫片“而告吹。此乃三劫也。
学院学业紧张,直到毕业离京前,我才有暇将剧本送到与学院一路之隔的北京电影制片厂。1993年四月,北影来电邀进厂修改定稿。接待我的是文学部副主任江怀延和赵海城二位。江老先生在艺术上是个近于苛刻的行家,言简意赅地指令:剧本重新结构。经商议按泰山反劫持、突日军防线、闯国军守城、过土匪盘山、在边区决战等几大块构思。
失落,油然而生。多年的心血白费了!好在沾了点学院派的风光,自诩羽翼渐丰,我端坐桌前,重开炉灶。
当过影片副导演的赵海城怕我经不住打击,请我入家对酌而慰。小我十岁的赵诲城,是我曾跟五家电影厂打交道中最为敬业和最为友善的人。他让我先拿重场戏开刀,与我逐个情节,逐个人物,逐个细节,甚至具体的对话都一一商讨、铺陈、争执。
半个月后,剧本完成。二位先生认可,打印,送审。我感激赵海城,在作者名单上签了他。赵海城提笔划掉,曰:编辑者,默默无闻于后台而心安理得矣。
离京返沈前,通知我,剧本已列入规划,版权已归属厂方,勿另谋出路,静候佳音吧!这一等,又近两年——静候的滋味更不好受——不知是否可称此为四劫?
常言道:十年磨一戏。想来劫数未尽,云烟氤氲,尚待时日罢。
时年我军旅生涯近三十载,体奇瘦却也志奇坚。想来抗战历时八年,它的故事搬上银幕当取其精髓——持久战了。
但我常愤然,皇姑劫题材一百个导演肯定有九十个感兴趣:主旋律,商业片,悬念片,动作片,改来改去几乎占全了。至今仍”静候佳音“,中国的电影真不可思议了?!
劫数煎熬中,1992年辽宁省举办第一届电影文学剧本征集评奖。为忌讳劫字,我报上北影前那稿,定名《泰山恩怨》,同期另送一当代军旅生活剧《雪舞》。聊以自慰的是,在评奖公布的七部一二等奖名单中,这两部剧本双双人选,当然《泰山》为一等奖。
随后,又轮回到劫数的怪圈……
1995春节后刚上斑,诗人胡世宗来我办公室。我们相识十多年,他是个文品人品口碑皆佳的兄长,一直关心我的创作。无意中唠起北影厂那个本子,我满脸苦笑。
他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开导道:当年金敬迈写《欧阳海之歌》之前,创作的是话剧。改来改去没有名堂。有人指点他不妨写小说试一试,不料竞大获成功。当代有生命力的小说数量不多,而亟需小说的杂志却铺天盖地。你的故事取自史实,恰逢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我恍然大悟。
四十天或准确地说四十天中的每个晚上六至十二时,我如期地写出《皇姑劫》的第一稿。
浪费读者的时间,无疑于害人害己。时下,风尚那种无病呻吟,海阔天空,东拉西扯,推碾子拉磨跳花样滑冰舞围着场子转个没完的新潮的超现代的体验派先锋派写实派未来派的小说。
我怀疑,讲求快节奏高速度的当代中国人,能有几个围着作家的笔头子转?小说,写给人看的。你不能不像电影把观众当作上帝那样把读者当作上帝。
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国人来说,他们青睬餐桌上的拼盘,清爽,凉快,沁人心脾。于是,我力求把《皇姑劫》写成个快餐式的拼盘。当我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创作风格已明确,讲究快节奏,追求高强度,突出个性化,丰富戏剧性。
说白了,各章节如拼盘的各式土特产品,读者可以从头品尝,也可以从中间下箸,还可以反序而食之。关键在于,你的拼盘独具风味。这风味,乃中国读者需求的欣赏习惯,既民族的文化传统。 或如蒙太奇式的影视小说。
在我写作的过程中,北京的同学寄来《文艺报》,上面刊登一则消息:《人民文学》、《文艺报》、《中国作家》、作家出版社等联合举办纪念抗战五十周年作品征文活动。我打电话咨询,作家出版社的谢女士热情解答征文事宜并鼓励我参赛。这,无疑为我的创作注入一份希望。
八月上旬,我将完稿的《皇姑劫》寄往北京。照说,这些权威的媒体不会食言的。可到了十月,作家出版社回涵:因全国征文收到的作品数量太少,评比取消。
我欲哭无言:此当五劫乃尔?
又是十年的等待。2008年中秋时节,全国电影编剧班上的同学应锦凡来电话要剧本,我把《封禅》(避开劫字)寄去,他很快回电:这是大片的剧本,剧本完美。我将全力推出拍摄故事片。
十一刚过,沈阳军区白山出版社的总编董志新先生与我相邀编影视资料书籍。我们相识四十年,一同从吉林参军来到辽宁的同一个部队,并同在军政治部共事。他一直关心我的创作,得知《封禅》成稿,力促拿出来出版。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当年的同事李军(现为军区宣传部副部长),最初得知我的创作动机后,他立即鼓励、支持我早日动笔。构思,他帮助我完善。提纲,他帮助我修改。最令我感动的是,这位当时的营级军官,竟主动承担为我文稿打印工作。我每写完一章,他即及时打印一章,校对、修改、复印,常常干到深夜。他的支持,激励我加快写作的步伐,鞭策我精益求精地投入创作及修改……没有这些朋友的支持,就没有《封禅》的完成。我感谢他们,是因为《封禅》的故事已成历史,创作《封禅》的过程也成往事,而友情,却将伴随着我继续沿着眼前的路,走下去。
皇姑,你若苍天有灵,保佑为你立传的作者在劫数中涅磐。
2008年10月10日于沈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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