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三章 山道混战
　　由于宋炎华及时示警，红34师指挥部除政委程翠林、政治部主任蔡中及几名战士牺牲外，其他人员逃过一劫，但唯一的电台也被毁，至此，红34师彻底与红军主力失去联系。
　　忍住伤悲，转移到安全地带后，陈树湘和参谋长王道光指挥部队调整攻击方向，红102团以部分兵力牵制住当面之敌，主力向兴安方向攻击前进。
　　”宋排长，这次幸亏你了！“高万春握着宋炎华的双手拼命晃动，而赵大全几个则好奇地问他是怎么发现敌人要炮袭。
　　战局却在宋炎华他们不知不觉中进一步恶化！
　　桂军第44师根据大源山的监视哨，发现红34师的攻击方向发生变化，师长王赞斌判断出对手的意图——从兴安以南西进。
　　在他的调动下，第44师主力凭借地形熟悉，切断红34师前进之路，并以一个团兵力从两翼包抄红102团。
　　危难之际，陈树湘果断下令，红100团掩护红102团后撤，同时全师向东退入大源山区。
　　幸亏，陈树湘之前让红100团控制住大源山口，红34师有惊无险地摆脱困境。
　　桂军第44师被红100团暂时挡在大源山口外，陈树湘在狗爪山下的一个叫岭脚底村召开团以上指挥员紧急会议，宋炎华也被通知参加。
　　主题只有一个，讨论红34师下一步撤退方向。
　　简单将红34师目前的状况介绍后，陈树湘给与会人员两个选择，一，仍按军委命令，不计代价向湘江突围；二，从大源山区一直向东，返回湘南打游击。
　　对部队状况心知肚明的指挥员们无一例外同意第二种方案。
　　就在所有人以为就此定下之时，陈树湘轻咳声，看着角落里的宋炎华，”下面请宋排长发表下看法！“在一片嗡嗡声，宋炎华苦笑着站起来，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一个小排长也能参加会议了！
　　不同于其他指挥员的窃窃私语，陈树湘、王道光，还有三位团长一脸严肃，军委之所以命令红34师强渡湘江，就是因为宋炎华五人，因此在与中央失去联系的情况下，这名小小的排长在某种程度上还真的代表军委！
　　”各位首长！“宋炎华先向所有指挥员敬了个军礼，然后对视着陈树湘道，”我虽是名排长，但也明白强渡湘已是不可能！“”那宋排长的意思呢？“看来陈树湘非得让自己说出去湘南，宋炎华清楚对方的心思，将来在中央那边好交待，但还有其它选择吗？
　　在陈树湘等人期盼中，宋炎华坚定地道，”我认为当前情况下，返回湘南是最好的选择！“话音刚落，陈树湘就宣布会议结束，所有指挥员到一线组织部队撤退。
　　宋炎华拦住正要离去的陈树湘，提出一个请求，”首长，请批准我们五人自行返回主力！“”真的要这样？“”报告首长，是！“”必须要这样？“”报告首长，是！“看着一脸坚毅的宋炎华，陈树湘满意地笑笑，随即笑容一收，冷冷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必须返回部队的原因是什么？但我明确告诉你，现在不行！“说完，不等宋炎华再说什么，就匆匆离去。
　　参谋长王道光过来，”宋排长，现在真的不行！“原来，根据侦察，周边除了囯民党正规军外，还有大量民团在活动，落单或掉队的红军因口音问题，很难逃过他们地搜捕。
　　”别灰心！“王道光拍拍失神落魄的宋炎华肩膀，”到了湘南，等部队站稳脚，我派同志护送你们去找主力！“”只能这样了！“如果两天前，也就是宋炎华他们刚到红34师时，就向湘南返回的话，王道光说的极有可能实现，可现在在桂军第44师围追堵截下，全身而退的机会也极为渺茫！
　　就在红34师开始转移之时，完成兵力调整桂军第44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在强大火力掩护下，整整两个营的敌人向红100团据守的大源山口压来。
　　榴弹雨点般落下，在没有工事可掩护的红军战士中炸响，掀起阵阵血雨。
　　顶着不时落下的榴弹，红100团战士们拼命射击，将冲上来的敌人一片片扫地，但自身的伤亡也直线上升。
　　终于，一块阵地上的战士全部牺牲，敌人随即从此次涌入。
　　在亲自带队反击失败之后，团长韩伟被迫下达撤退命令。
　　灾难这才开始！
　　涌入大源山口的桂军第44师以营为单位全速出去，熟悉地形的敌军从各条羊肠小道包抄，而只能沿着山道前进的红34师很快就被敌人切断成许多股。
　　在师部失去指挥能力之前，陈树湘向各团下达各自突围命令，集合地定在都庞岭上的茶皮浸。
　　枪声、爆炸声、吼声、惨叫声，长达十几里的山道上到处是撕杀在一起的人群！
　　红34师彻底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团长找不到营长，营长也无连长可指挥，各级指挥员只能聚起身边的战士抵挡不停从山道边冒出的敌人。
　　一处山岭上，陈树湘和师部人员在警卫连护卫下观察着战场。
　　颤抖的镜筒中，黑灰人流已完全搅在一起，身着灰色军服的红军奋力前突，穿着黑色军服的桂军却如滕曼层层叠叠缠绕！
　　一名名、一群群红军消失在敌群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无能无力的陈树湘双眼湿润了。
　　在王道光提醒下，陈树湘木然放下望远镜，加入突围人群。
　　”牛壮、小虎，你俩不许离苏烟同志一步！“、”赵排长，我前你后！“宋炎华紧张布置着队形，外围虽然有高万春的一个班护卫，但形势太过紧张，高春林将更多的注意力用在指挥警卫连上。
　　”哒哒哒！“、”轰轰轰！“
　　前方突然响起密集的机枪扫射声和手榴弹爆炸声，队伍停了下来。
　　宋炎华和赵大全端枪警惕地扫视着两边山坡，牛壮、小虎则将苏烟紧紧夹着，其他战士则散布在四周。
　　好一会儿，前面的人始终没有动，而一侧已出现小股敌人踪影，零星的交火此起彼伏。
　　”我到前面去看下！“宋炎华按奈不住了，和赵大全打个招呼就提枪冲向前面。
　　只见侧面山崖上两挺机枪正向山道疯狂扫射，而警卫连的压制火力由于射角问题，根本无法威胁对方！
　　弹雨中，三名战士一前两后匍匐前进，前面至少已有十几名红军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前面的战士身上腾起血雾，再没有动静，另两名战士在火网中顽强前进，当其中一人中弹后，毅然爬起，直接冲上去。
　　火力顿时全集中到这名战士身上，整个身体都被弹雨淹没，另一名战士抓住战友用生命争取的瞬间空档，几个跳跃，扑到山崖下。
　　就在战士掏出手榴弹欲拔弹弦时，几颗黑点从崖上坠下。
　　”轰轰轰！“
　　爆炸过后，最后一名战士也失败。
　　”敢死队！“
　　宋炎华听到高春林的咆哮声，忙找了过去，只见对方和十几名战士正准备冲上去，忙拦住。
　　”高连长，怎么不派人从后面上去端了白狗？“”我不想吗？“高春林也十分无奈。原来，后面根本没有上去的路！
　　闻言，宋炎华又拉住带队欲冲的高春林，”我有办法，给我点时间！“”真的？“在宋炎华坚定的点头上，高春林一咬牙，”最多十分钟！“宋炎华也听到后面的枪声渐密，丢下句好的就冲回去，身后响起陈树湘的吼声，”敢死队怎么还不上？高春林呢？“”小虎，跟我走！“赵大全几人看着宋炎华狂奔回来，又拉着小虎冲出去，连询问的机会也没有。
　　”还有一分钟！“
　　陈树湘看了下手表，高春林默默一点头，带着十几名敢死队员进入出发阵地。
　　”同志们……“
　　冲字还没有从陈树湘口中吼出，连续的爆炸声就在那座山崖顶响起。
　　”好样的！“陈树湘兴奋地和其他战士一样欢呼起来。
　　最为高兴的当然还是高春林和其他敢死队员，不是说他们害怕，而是所有人都明白，就是敢死队冲上去，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小，到那时只有用人命堆了！
　　队伍再次前进，这次高春林亲自带着战士护卫着苏烟等人直到宋炎华和又一身褴褛的小虎返回。
　　”宋排长，这次又多亏了你了！“
　　将小虎推到前面，宋炎华笑着道，”高连长，谢的应该是小虎同志！“”小虎同志，谢谢！“小虎憨憨一笑。
　　这时，几名战士相互搀扶着从后面上来，见他们个个带伤，高春林没了笑容，问他们是哪部分的。
　　听说是红100团的，高春林随口问了句，他们的团长和政委呢。
　　没想到战士都哇的一声哭起来，”侯政委牺牲了，韩团长也不知道在哪儿？“所有人都沉默了，队伍完全被打散了！
　　”走吧！“
　　突出敌人缠斗的红军三三两两向集结地前进，而还在包围圈中的红军顽强地突破着。
　　”呯呯呯！“
　　乱枪中，十几名红军不甘地倒下，就在这群桂军士兵走出小树林欲上去搜寻战利品，一阵密集的枪声从他们身后骤然响起。
　　伏击者瞬间被伏击，措手不及的桂军倒下一大片，还没等活着的士兵做出反应，几十名红军有如猛虎下山般从小树林涌出。
　　一顿刺刀过后，再没有活着的桂军。
　　”收集弹药！一分钟后撤！“
　　随着韩伟一声令下，他一路收拢的几十名战士开始打扫战场。
　　韩伟则带抱着一声侥幸走向血泊中的红军，随着检查，有存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当翻开一名战士遗体，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红101团团长严凤才！
　　”老严！“泪水纵横，韩伟颤抖着合上对方怒睁的双眼。
　　”团长，快走，白狗又追来了！“
　　在战士们焦急地呼喊中，韩伟带着对战友的不舍，带着对战友的愧疚，带着未干的泪痕，再次踏上征程！
　　随着夜色的降临，桂军第44师不敢再用狗皮膏药似的打法，兵力开始收缩，坚持下来的红军乘机突围。
　　白路河沿岸，分布在大白路，小白路的师部人员将已完全打乱的红军临时编组，再一队队撤向都庞岭。
　　大源山口外一处隐蔽的山谷中，钱昆看完刚收到的电报就下令部队出发！
　　队伍中，连长压低声音问道，”主任，弟兄们什么时候行动？“”急什么？“钱昆悠然地哼道，”共匪主力虽被消灭，残存下的也不好惹！我们继续坐山观虎斗！“连长一听就明白了，还是让桂军冲在前面，想了想又问，”万一共匪连夜躲到深山，这怎么找？“”别忘了！在这，桂军才是地头蛇！“钱昆突然感叹道，得知红34师向大源山深处撤退后，他就知道这支红军的死期快到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都庞岭！”
　　当又一队红军进入瑶寨草皮浸之后，陈树湘和王道光再没有等到一名战士。
　　“一千多人？”陈树湘哆嗦着嘴唇。
　　“不超过1100人！”王道光情绪同样很失落。
　　要知道红34师可是有五千多编制，再加上一直担任后卫，沿途收扰了大量掉队战士，因此，长征开始后，其它部队越打越少，而红34师却相反。
　　“我记得五天前统计时，有六千了吧！”
　　“六千二百三十二人！”
　　“五天，五千！”陈树湘再也控制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王道光虽然也心如刀割，但知道，现在已是红34师生死关头，师长再倒下的话，部队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师长，坚持住，还有一千多同志等着你带领他们杀回湘南！”
　　陈树湘是心志坚毅之辈，在王道光激励之下恢复平静。
　　命令一道道下发，红34师渐渐恢复正常运转！
　　一间荒废的草屋中，红34师所有团以上指挥员又一次集中开会，和上次相比，人少了一半还多。
　　短暂讨论后，陈树湘决定将全师1082人重编为10个连，除警卫连外，每个团各辖三个连！
　　根据侦察，桂军第44师没有连夜追击，决定部队整编后休息一晚，最后重申了下军纪，陈树湘就结束了会议。
　　山风中，围着篝火，战士们吃完仅剩的干粮就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负责后勤的战士挨家挨户的敲着紧锁的房门，试图购买点粮食，可一扇门也没有敲开。
　　原来，在白天时，瑶人们远远见到有汉人军队过来，以为是来杀他们，早就逃到深山躲避。
　　没有一名战士强行冲进空无一人的草屋，偶尔发现堆在屋旁的红薯，也是估算好份量留下足够的银元。
　　也不知是冻醒，还是饿醒，宋炎华突然醒了，酸痛的眼睛一开，就看到苏烟缩成一团，在睡梦中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原来是篝火快熄灭了。
　　爬起，小心跨过横七竖八的人体，宋炎华向寨子后面走向，那儿有柴火堆。
　　借着淡淡月光，宋炎华找到那堆已被战士们拿的差不多的柴火，一块银元就静静地躺在边上的石头上。挑了几根粗点的木材，正要转身离去，一声压抑的咳嗽突然响起。
　　宋炎华也没在意，可四处瞧瞧，根本没有人影，难道听错了？就在他困惑之际，又是连续几声咳嗽！
　　这次，宋炎华听的很清楚，咳嗽声就是从柴火堆下面传出的。
　　“谁？”
　　厉喝的同时，宋炎华扔掉木棍拔出了刺刀。
　　没有回应，宋炎华戒备着将木材一点点拿开，刚隐约看到个黑洞，一道人影窜出，在和你们拼了的吼声中，一道刀光劈头砍下。
　　只见宋炎华身体一侧，躲过刀影，伸脚一勾，将对方拌倒，“老乡，冷静，我们是红军！”
　　爬起又欲扑上来的人影一听红军两字不动了，不过闪着寒光的瑶刀还是直直地对着宋炎华，“你们真的是红军？是共产党的红军？”
　　对方知道共产党，那就好办了，宋炎华收起刺刀，示意别紧张，就走到那人面前。
　　一身瑶装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会宋炎华的穿着，眼睛一亮，将瑶刀放下，然后冲黑洞哇哇着喊了一通。
　　接下来的一幕让宋炎华目瞪口呆，一个又一个瑶族老人颤颤巍巍着爬了出来。
　　“红军同志，我叫梁明卿，汉人！”
　　听了梁明卿解释，宋炎华才明白，原来茶皮浸的瑶人以为是囯民党军来杀人，逃难时将年老体衰的族人藏在红薯窖中，要不是红军正好选中上面的柴火堆，又加上有个老人忍不住咳嗽几声，还真没人能发现他们！至于他，是主动留下照顾这些老人。
　　搞清事情原委，宋炎华忙让梁明卿告诉老人们回家休息！
　　听完粱明卿的话，又见这个汉人士兵一脸笑容，老人们将心将疑着走向寨子，直到看见那些汉人士兵躺在屋檐下睡觉时，才真的放下心，一个劲朝宋炎华哇哇个不停。
　　梁明卿笑着解释，这些老人在说红军好，要请红军到屋里睡。
　　宋炎华忙让梁明卿翻译，谢谢他们的好意，能买点粮食给红军就行。
　　在宋炎华期待的眼神中，老人们又朝梁明卿说了通，这次梁明卿拔腿就冲向后山。
　　接下来宋炎华和纷纷被吵醒的战士们就傻眼了，老人们打开根本没锁的门，然后哇哇着拉着、推着他们进屋。
　　“宋排长，他们在说什么呀？”苏烟可怜兮兮地喊，人快被两位婆婆拖进草屋了。
　　“我怎么知道？”宋炎华更惨，三位老人围着他哇哇个不停。
　　人群中，牛壮和赵大全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小虎则一脸崇拜，“宋排长真厉害，一下子变出这么多活人！”
　　就在闹的不可开交时，接到报告的陈树湘等几位指挥员赶来了。
　　有几位老人眼力不错，见到战士们都朝这几个新来的敬礼，知道是当官的，便丢下手中的战士，围了上来。
　　这下轮到陈树湘几个傻眼了，言语不通，又不敢用力，结果被硬生生地逼近屋里。
　　“高连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道光吼道，人却被一名老人按在櫈子上。
　　“这些人是宋排长弄出来的，得问他！”被顺带裏进屋的高春林无辜地解释。
　　“那他人呢？”这次是韩伟在吼，他快被逼到床上了。
　　“宋连长好像也被拖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