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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颜若雪 by 晓梦霜天

2018-5-28 19:32

第四章 幻术之瞳
  “云汐…云汐…”
  那是谁的声音?
  她蜷缩在牢房僵硬的床板上,裹紧了那件漏风的破棉衣,冻得瑟瑟发抖。轻柔的呼唤传入了梦中,似是有人在耳边轻喃,又好像是从遥远的天之尽头传来…“云汐——”声音几乎近在咫尺,楚云汐猛然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的头顶是一个正方形的天窗,窗外夜如泼墨,有纷纷扬扬的细雪,如纯白色的精灵一直飘落到她的脸上。
  “谁?”云汐紧张地坐起身来,牢门应声打开,三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在暗夜里悄然浮现…“你们…”云汐话音未落,已被一只温暖的手心捂住了嘴。黑暗中那张清秀明丽的脸庞终于清晰,“苏弥娅!”云汐挣开她的手,兴奋地脱口惊呼。苏弥娅示意她噤声,压低声音道:“嘘——我们是偷偷来看你的!云汐你快躺好,我给你换药。”
  “恩…”云汐乖乖躺下,苏弥娅的突然出现让她感到鼻子一阵发酸,在这冰天动地的雪域绝顶之上,她无依无助,任人宰割,只有苏弥娅会发自内心地关心她、照料她,是她在这冰冷的世界中,唯一的温暖…若是被那冷血无情的女教王知道了,苏弥娅定会受到严厉的责罚吧!而这次她还带了两个同伴一起,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苏弥娅身旁,衣袂飘飞,脸庞素净如莲。另一个紫衣女子明眸皓齿,秀丽不在苏弥娅之下,她望着云汐淡淡一笑,竟拎着一桶热水进来,放在了云汐床旁。
  苏弥娅利落地开始用热水帮云汐擦脸擦身,笑着解释道:“仓雪薇下令关你,却没说不准探视,所以啊狱监也拗不过我们!那女魔头铁石心肠,我可不能不管你啊!哦对了,这位是我姐姐苏冷,那位是我二师姐,紫剑。”
  “那你们…都是昆仑教的圣女吗?”云汐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子,诧异问道。
  “是啊!”紫剑答道,“昆仑教有十三圣女,十三冰翼。十三冰翼由柳无影统领,十三圣女由苏冷师姐统领。十三冰翼是教王最信任的队伍,武功在我们之上。”
  “那…你们的师傅是谁啊?是仓雪薇么?”云汐好奇不已,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才不是呢!”紫剑忽然有些激动,然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们的启蒙恩师不是仓雪薇,他老人家…在很远的地方…”
  紫剑沉寂不语,大师姐苏冷的眼中也掠过一丝落寞,并用眼神示意师妹们,不要对这个陌生人透露太多…苏弥娅心领神会,却仍对云汐叮嘱道:“我们的事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云汐,我们十三圣女效忠仓雪薇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不会看着她如此残害无辜…是我把你带回昆仑的,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这一番情深意切的话让云汐霎时哽咽,不知如何作答。看着苏弥娅继续帮她敷药擦洗身体,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这时牢门又被人推开,一个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抱着棉被,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这位是?”
  “这位也是小师妹,名叫月婵。”苏弥娅介绍道,月婵姑娘笑而不语,将那棉被铺开,紧紧地裹住了云汐冻僵虚弱的身体。云汐怔怔地看着四位圣女,终于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哎呀,你别哭啊!”苏弥娅着急了,一把捧住了云汐的脸帮她抹去泪痕。那闪着泪光的湛蓝眼眸,宛如星辰般明亮璀璨。云汐却哭得更加伤心,似乎把连日来的委屈和伤痛都要发泄出来…一旁的苏冷、紫剑和月婵都揪心不已,微微叹息。
  “云汐…你…你在想什么?”苏弥娅将她抱入怀中,任凭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肩头,在自己的拥抱中颤栗发抖。“我…我想我爹!他为什么要我来找仓雪薇啊!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我…我爹…我怕他已经…”
  “不会的!不会的云汐,你爹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就能去找他了啊!”苏弥娅努力地安慰着,说着说着,自己也快要哭了。
  “苏弥娅…谢谢你!谢谢你们,愿意对我好啊!”
  云汐哭了许久,直到浑身瘫软没有一丝力气,苏弥娅扶她躺了下来,想要看着她睡去。云汐睁着眼睛,哭完后安静地犹如一只小猫,平静而淡然。她的目光一直飘向那扇天窗,狭小的天窗依然有雪花飘落进来,犹如一个个坠入凡尘的精灵,自由地跳跃、舞动。云汐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些晶莹的雪花,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苏弥娅,我有预感,我会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姐姐…”仓琉烟喃喃地唤着胞姐,目光闪烁不定,“你准备怎么处置楚云汐?”
  女教王没有回答,明亮的眼眸紧盯着藏经阁的书架,冷然而威慑。她们在昆仑金宫的中心——圣塔。这座高达数十丈的白塔伫立在金宫的正中央,以纯银为底,镀以黄金,塔前设有巨大的神龛供台,银鼓号角,玉炉经幢。并有金瓦殿环侍左右,供奉着天神的塑像。
  圣塔戒备极严,只有身为教王和神巫的仓氏姐妹可以入内。塔心深处便是藏经阁,阁内的书架积满灰尘。四周弥漫着奇异的檀香,空间幽闭,却宁静雅致,很适合苦思冥想。
  仓雪薇的指尖触及那些厚重的经文典籍,武学秘着。这些书全是父亲仓明修任教七年,呕心沥血而成。父亲写了十五本书,构成了昆仑教教义体系的基石。这些书被译成藏文、回文、汉文、蒙文,迅速流传于西域,令万千教众敬仰膜拜。
  然而父亲在最后的几年里,竟沉溺在自己幻想的教义中无法自拔,他日夜不歇地写书,似乎灵魂都被剥离,去了另一个世界…直到身心力竭,年仅四十二岁便壮年早逝。她的父亲是一个在武学、文学上造诣极高的奇才,却是以那样的方式结束生命…想起了父亲,仓雪薇冷然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微微叹息。她一本本地翻阅着书籍,寻找着一切与昆仑教圣花——灵之雪蔓有关的讯息。她迫切地想要解开楚云汐身上的谜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把她们的圣花,刺在胸口上!
  藏经阁内静寂空灵,只有沙沙的翻书声有规律地作响。知道姐姐的目的,仓琉烟也帮着她一起翻书寻找。“啊?”只听一声惊呼从身旁响起,仓琉烟猛然转过身,见仓雪薇手中拿着一本《天论》,死死地盯着…“有线索了?”仓琉烟紧忙凑过来,看清了那段让姐姐惊讶不已的话:
  “天地灵气汇于形,成雪灵仙狐,生于万山之宗,渡世历劫。
  灵狐救苍生于天崩大难,力竭而逝,化为灵之雪蔓,万丈绝壁生花,非圣人不能寻。吾教徒集毕生之力,难寻灵之雪蔓。
  然雪蔓之印记将现世,灵狐二十年轮回而返。血祭于天,吾教徒当得天神庇佑,得道永生。
  ——仓明修 《天论。灵之雪蔓》”
  “啊…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仓琉烟支支吾吾地问道,父亲留下的描述与那人胸口的刺青印记联系起来,竟是如此不可思议!“是雪灵狐转世为人了吗?天啊!这怎么可能!”
  二十年前,那只在地震中救过人的灵狐被父亲收养,此后不久就病逝。许多百姓闻讯赶来,痛哭祈祷,父亲借势奉灵狐为神明,创立新教。老教王凭空幻想出来的预言,怎么会如此诡异地应验!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天神掌控一切,雪灵狐轮回为人?
  仓雪薇沉默不语,脑海中却不断闪过那段话中可怕的字眼:“血祭于天…血祭于天…”
  “姐姐,这可怎么办啊!难道要奉楚云汐为神物吗?这不会是真的吧,宗教不都是骗人的吗!”仓琉烟抓着姐姐的衣襟,身子因为惊讶而颤抖,这话从身为神巫的她口中说出,着实讽刺。
  仓雪薇似乎终于从冥想中觉醒,目光诡谲变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就当那是真的好了!”
  “啊?”仓琉烟惊呼,“难道姐姐要…”
  仓雪薇将《天论》合上,将那本沉重的大书放到妹妹手心,笑意转而柔和,却仍是暗藏汹涌…“烟儿,好好看看那后面的一章,关于如何主持祭祀。我要在昆仑山口的祭坛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立刻通知五大护法着手准备,传达教众。我要让万千教众亲眼所见,我们昆仑教的雪灵狐,现世为人了!”
  “滴答…滴答…”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了冰雪消融的水滴声。
  沉钝的大脑在那样规律的奏鸣下陷入了恍惚,然而,她却更加明显地感觉到了身下床板冰冷僵硬的触感,将她周身的伤痛包围。云汐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待一个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结果。
  苏弥娅每晚都会来看她,为她敷药治伤。云汐吃了各种各样的药,大脑却依然一片混沌,没有一丝恢复记忆的迹象…日子如同等死,只有和苏弥娅每晚短暂的相处,是她苟延残喘,生存下去的寄托。
  “啊—呀!”隔壁牢房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击碎了云汐微弱的睡意。她痛苦地翻过身,用棉被盖住了头,身子瑟瑟发抖地蜷缩着。石墙的另一侧不知关押着怎样一个疯女人,那边常常传来含糊不清的谩骂声,抑或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吵得云汐夜不能寐…今夜隔壁的女人似乎闹得很凶,铁链铮铮作响,像是一头凶猛的兽急欲挣脱束缚,目光血红而凄厉,想要扑出去将仇人撕成碎片…紧接着,那女人疯狂的尖叫声中,云汐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轻盈而鬼魅,正朝着她的牢房而来。那一瞬间,隔壁女人的叫声忽的停止了,四周一片静谧…“吱呀——”一声,牢门打开,一阵冷风扑了进来。
  “是谁?”云汐再也躺不住了,她一下子掀开棉被,转身而望的刹那,铁门上倒影的轮廓像是暗夜中神秘的剪影,似乎披着清幽的月光,如同梦境般不真实…云汐正欲下床,一条两指粗的金鞭忽然凌空飞来,如一条张着獠牙血口的毒蛇,闪电般地缠住了她的身子…“啊!”云汐惊叫一声,仓雪薇的手腕微微一动,金鞭犹如有生命般,将云汐五花大绑,她用力一扯,云汐整个人都从床上跌了下来…“女魔头,你放开我!”这一摔让云汐腿痛欲裂,厉声呵斥着,然而她越想要挣脱,那条可怕的金鞭便将她缠得越紧,勒得窒息…“真是欠□!”仓雪薇从暗影中走来,轻松地控制着鞭子,把云汐绑得如同待宰羔羊。那张绝美却冷若冰霜的脸凑近云汐,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都被关了这么多天,还没磨掉你的锐气么?”
  “仓雪薇!我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凭什么关我!放我走!”云汐冰蓝色的眼眸凛然无畏地瞪着女教王,仓雪薇凑得更近,她周身都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清香,那味道并不刺鼻妖娆,却像是某种让人能上瘾的香料。“如果你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把你丢出金宫便是…”仓雪薇缓缓开口,“可你…身上却有着我昆仑教的标记,我怎能放你走啊!”
  “那刺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仓雪薇,你究竟想怎样?士可杀不可辱!”云汐拼命挣脱着金鞭的捆绑,深褐色的发丝凌乱地散在眉间,仓雪薇露出一丝妖冶的笑容,缓缓松了持鞭的力道:“我怎么舍得杀你,你对我…可是大有用处啊!”
  “你要干什么?女魔头,一刀杀了我,玩什么花样!”“我花样可多了…”仓雪薇笑着,忽然用双手捧住了云汐的脸,将她凑近自己的脸颊,凌厉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如水,温热的手心轻抚着异族混血精致的脸,仓雪薇念咒般地细语道:“放松…先放松…”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突然之间,云汐觉得一阵晕眩,仓雪薇似乎正把奇异的内息传入自己体内,紧接着,她听到了一种飘逸空灵的声音,在耳边久久回荡:“云汐,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
  云汐的瞳孔陡然放大,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炫目而迷人…仓雪薇缓缓动用念力,云汐看着她的眼睛,仓雪薇的眼瞳突然被一层深碧色的薄雾笼罩,那层雾在她的瞳孔深处扩散开,在那层虚幻的恍惚中,渐渐形成了一个旋涡状的圆点,若隐若现…云汐不受控制地靠近那双眼睛,被那深碧色的诡异光芒,吸取了意识…她与仓雪薇几乎是脸贴着脸,此刻云汐已完全被女教王高深的“幻术”控制,完全没有知觉,任凭仓雪薇从她脑海中,搜取想要的讯息。仓雪薇用手指轻轻抵住了云汐的两侧太阳穴,念力一转,那道深碧色的幻雾陡然破开,金色的光芒激射而出,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劈开了她混沌的意识深处…“啊!”云汐脱口惊呼,只觉得眼前那道强光晃得她睁不开眼,一下子坠入了无尽的黑暗。然后下沉…下沉…跌进了一个虚幻的时空,那是她所丢失的,记忆碎片…第五章 血祭于天
  金色的强光在逐渐湮灭,云汐却觉得周身被炙烤一般地灼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如气泡般地漂浮着。那阵强光过后,双眼仿佛被灼伤了般难受,勉强睁开眼,却是模糊一片…忽然,她听到了仓雪薇的声音,女教王正以祝诵般的语调说着她不能听懂的语言,随着那极远处传来的飘渺声音,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她竟然身处一间正在燃烧的房子,狭小的木屋内,素雅的家具陈设都在火光明灭中,被无情的烈焰慢慢吞噬…她听见了木屋外有激烈地厮杀声,如同地狱的召唤,夹杂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我在哪里?我在哪里!云汐在火场中挣扎着寻找出路,那些火苗烧到了她的身上,炽烈的痛感是那样清晰,然而当她试图推开房门逃生时,她虚无的手竟然从门中穿了过去…天啊!这是怎么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吗?是仓雪薇制造出来的幻象?云汐大喊了一声,头痛欲裂…“云汐——”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那声音厚重而磁性,让云汐心中一颤…那样熟悉的声音,是至亲的呼唤,是她获得安全感的港湾啊!“爹?爹——是你吗?是你吗?”云汐喜极而泣地大声呼喊,“啪”地一声,有人破窗而入,穿过重重火光,向她扑了过来…“云汐,还愣着干什么,逃,逃啊!”披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朝云汐吼了起来,他满身血污,手上的长剑淌着血,如蜿蜒的小蛇一般滴下地面。父亲身后却是一柄沉重的宝刀,他的的脸被浓烟熏黑,唯有那双杀气凛凛的眼,在火光交织中亮如星辰…“别管我!逃蔼—”云汐还来不及反应,便忽然被身材高大的父亲拽了起来,一掌拍在了云汐的后背,将她整个人都破门摔出,跌在了木屋外的沙石地上…“爹!爹——”云汐顾不得这一摔的剧烈疼痛,只见无数神秘的黑衣杀手将燃烧的木屋重重包围,那柄宝刀突然从门缝里飞了出来,云汐抬手一跃,接过宝刀…“刀中有信,别和他们交手,快逃!”父亲的厉喝湮没在一片厮杀声中,云汐踉跄着提起宝刀,在泪眼朦胧中转身奔跑…“是楚少衡的女儿,别让她跑了!”五个站在屋外拦截的杀手暴喝着追了上来,黑色的大袍在夜色中猎猎如风,如同苍鹰的羽翼…云汐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一个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魂魄,虚无而轻灵,但是却能紧紧地握住那柄宝刀。她健步如飞,疯了般地向前跑,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心中积郁的怨恨与痛苦,仿佛激发了她所有的潜能,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跑得这样快,将那些杀手狠狠甩在了后面,她突然感到力竭窒息,用宝刀撑着地面,半跪在地上喘息不止…“云汐…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那力量可怕的“幻术”仍在云汐脑海中进行着,此刻的她躺在僵硬床板上,双眼紧闭,眼球不停地转动,整个人都沉浸在梦魇里,冷汗从身体的每个角落渗出来,浸透了那单薄的衣衫。仓雪薇操纵着一切,她的手指抵着云汐的太阳穴,动用这样高深的念力,仓雪薇的额头也渗出汗水,脸色开始苍白…她俯下身,在云汐的耳畔柔声细语:“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你究竟在哪里?”
  “云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云汐猛然抬起头,幻象中的她听到仓雪薇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那温柔却诡异的召唤似乎是从山峦的尽头、从天地之间升起,萦绕在她周围黯沉的夜色中,无处不在地漂浮着,在她的耳边回荡…“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汐对着虚空中的声音喊着,她起身再次疯狂地跑了起来,然而这一次,她跑出不足百米,便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凌乱而沉重的步子,惊起了眼前那片澄澈的碧湖中栖息的生灵,成群的飞鸟腾空而起,从她的眼前掠过…宽阔无垠的湖面,在夜色里泛着湛蓝色的莹润波光,犹如镶嵌在雪山环绕中的蓝色宝石!银色的月影倒影在湖中,被风吹起轻柔的波浪,那是种天地之间,无人能打破的安详…这是…湖泊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却忽然堵在了喉咙中发不出声音。云汐努力地回想着,她走向那湖泊的草滩,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告诉我,云汐…你看到了什么?”仓雪薇温柔的声音又从虚空中响了起来,仿佛是眼前的景色让她的心忽然安定,云汐平静地描述起来:“湖…无边无际的湖…草滩、雪山、飞鸟…”
  虚空中的声音顿了顿,似乎非常地惊奇,接着又问道:“刚才追杀你的是什么人?你爹是谁?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我爹叫楚少衡。”云汐喃喃地答道,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的手开始酥软无力,宝刀掉在了地上。云汐低下头,赫然发现了自己在湖中的倒影,竟然变成了父亲的脸!
  “爹…”她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丝幻象,然后整个人都向前倾倒,直直地坠了下去。坠入湖水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所有幻象都崩裂成了无数碎片,水花飞溅而起,冰凉的气息洒了她一脸…“啊!”云汐尖叫着惊醒,她猛然坐了起来,几乎要撞到仓雪薇的鼻子。脸颊上的冷汗还在不住地流淌,她怒瞪着仓雪薇,厉声道:“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仓雪薇如一尊冰雕般没有表情,云汐所有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她的眼睛里,试图想要发现那双妖瞳的秘密。仓雪薇趁其不意,迅速点了云汐的睡穴,云汐苍白的嘴唇微张,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仓雪薇扶着躺下,陷入了昏睡…“唉…”仓雪薇轻轻叹息,看着云汐苍白的睡脸,她似乎更加虚弱了。而自己也因为竭力使用幻术而疲惫不堪。最终还是没有挖掘出刺青的秘密,只知道云汐的父亲名叫楚少衡,断水刀的确是她父亲的所有。而云汐在记忆幻象中描述的那个湖,难道是雪山圣湖——青海湖么?难道她的家是在圣湖附近?
  她是昆仑雪域的霸主,与中原武林的纷纷扰扰并无交集,从未听说过什么断水刀。为何那位素不相识的楚少衡,要在家有变故时,指引女儿来找她呢?线索依然太少,来不及一一探究了。
  十天后将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自从昆仑教成为吐蕃的国教之后,教徒突增数十万,教徒们已经启程攀爬圣山,前来朝拜。一切准备就绪,仓雪薇怔怔地看着云汐的睡脸,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她只是个失忆重伤的弱者,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真的太残忍了…然而,女教王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向来都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她的冷酷,她的孤傲,早已不被人所理解。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能后悔。对一个来路不明的神秘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提防,怎能有恻隐之心!
  楚云汐,应该很难度过那场祭祀了吧!仓雪薇想着,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起身离去。
  十日后,昆仑山口,血祭仪式。
  巨大的黑色苍鹰展开双翅,盘旋在夕阳垂暮的九天之上。雪域高原厚重的积云形状怪异,被夕阳染成血色的流火,绽放天边。昆仑山口位于玉仙峰和玉虚峰之间,古书载昆仑山口是玉龙腾空之地。远处云雾缭绕,如同披着银色盔甲的万马,随着风起云涌,滚滚向前。
  玉虚峰下的荒原,一块刻着“昆仑山口”四个大字的巨石赫然入目…巨石之下,白色玉石堆砌成圈,便是昆仑教的祭天之坛。高山雪域、西域大漠,自古以来民风复杂、教派林立,术法体系更是变幻莫测,令人费解。此时此刻,九十九头牛羊的血洒满了冰冷的祭坛,昼夜交替,阴阳转换之时,血祭仪式正式开始…云汐以“灵狐转世”的身份,被押解跪在了祭坛的中心,双手双脚都被玄铁链拴着,她被各种用血迹涂抹成的诡异符号包围。并且沿着她所站之处,祭坛被挖出了许多半尺深的凹槽,以云汐为中心,成放射状通向圆形祭坛的各个方位。
  昆仑教的五大护法,仓金、仓木、仓水、仓火、仓土,五人以八卦的方位坐镇,将云汐围住。这五大护法据说是二十年前便跟随老教王,德高望重的长老。五人中只有仓水是女人,五大护法奇装异服,手执法器,口唇开合,念念有词…而在五大护法的外围,十三位白衣女子手持长剑,默然凝立…云汐一眼便认出了苏弥娅,那个如火般明丽的女子,脸色苍白,不住地抽泣着…也只有她,会为云汐的死感到难过…“苏弥娅,别哭…”云汐喃喃自语,忽然抬头望向夜幕渐临的天空,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爹,你让我来昆仑找仓雪薇,就是以这种方式送死么?
  “教王陛下功业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数以万计的教徒匍匐在祭坛之下,虔诚地跪拜,那阵阵高呼如浪潮般响彻天际,又像是某种可怕的号角,催促着女教王将“灵狐转世”血祭于天神,获得天神的庇佑,得道永生。
  王之玉座上,那个华衣金冠的女子漠然地傲视着一切,她的眼神似悲似喜,令人捉摸不定。
  “燃起生命之火,照亮一切罪恶的黑暗!”昆仑教的神巫仓琉烟举起法杖,缓缓走向祭坛。这个身姿妖娆,脸上总是挂着谄笑的女子此刻严肃异常,一袭黑袍的神巫振臂高呼:“我们等待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雪灵狐归来!昆仑子民的守护神啊,请在烈火中,接受最神圣的祭奠——”
  “唰——”地一声,圆形祭坛四周燃起了烈焰,将云汐和五大护法包围其中,仓琉烟开始低头默念,五大护法紧闭双目,手中的法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动。祭坛下的祝颂师们开始高声吟唱,那是云汐听不懂的藏文,声音绵长而诡异,让人毛骨悚然…“呵呵,一群走火入魔的疯子!”云汐在祭坛中央冷笑着,任凭那灼烧的热浪向她扑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也许自己本就是个不祥之物吧,与众不同的相貌,神秘的血统,身上诡异的刺青…受伤失忆之后,她本就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她恨自己会愚蠢地寄希望于仓雪薇,白白做了女教王宣扬邪门歪道的活祭品,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火光明灭中,玉座上的仓雪薇凝望着那烈焰中的祭品…火光倒影在她幽蓝色的瞳孔里,那人苍白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楚云汐与仓雪薇隔着烈火对视着,那眼神写满了绝望、不甘、与怨恨…是啊,怎能不恨!她抱着生的希望需找自己,却在在万众瞩目下被她推向绝路…仓雪薇在那样的眼神中,心中微微颤栗…真的要那样做吗?
  女教王从玉座上站起,茫然地想朝着祭坛走去…身后教徒的欢呼声越来越响,她感觉自己似乎又站在了选择的边缘,然而脚下的每一步都似乎越来越沉重…虽是女子,她却有着成就宏图霸业的野心,也一直都朝着自己的目标披荆斩棘,她又怎能有退路?
  “至高无上的天神啊!你接受最纯净鲜血的祭祀,请保佑我们的子民,请赐予我们力量!”激动的神巫高举法杖,对着天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最后的祝颂。熊熊燃烧的祭坛内,五大护法已经退下,祭祀仪式进入了□…仓琉烟举起一把锋利的小飞刀,妖娆如水的丹凤眸子瞪着楚云汐,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她的手腕陡然一震,飞刀如离弦之箭脱手而起,只一瞬间,便直逼云汐被铁链捆住的手臂,在她的右手划出一道触目的血痕,然后“叮”地一声,坠落在地…教徒们的欢呼声如雷贯耳地响起,云汐在手腕被割破的一瞬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手臂一滴滴地淌在了冰冷的祭坛之上,顺着那已经挖好的凹槽,如一条血红色的溪流,滚滚流淌而下…“云汐!云汐!”她听到了苏弥娅撕心裂肺地叫喊,几乎要冲进那烈火的包围圈去救她,苏冷和紫剑,还有其余几个姐妹奋力拉住了苏弥娅,十三圣女狠狠地怒瞪着仓氏姐妹,强压着怒火,却不敢拔剑相助…“云汐…对不起!对不起!”苏弥娅被她的姐妹们撑着,她的哭声在火光交织中渐渐模糊不清,云汐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血染祭坛,形成了一个一场可怖的景象。祭坛下的教徒们喜极而泣,疯狂地磕着头,仓雪薇一直看着她,表情复杂…云汐冷笑着,她多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锁链,然后卡住那个女魔头的喉咙质问:你…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
  仓雪薇望着那祭坛中央的人,她湛蓝色的眼眸越来越黯淡,整个人都因为失血而迅速衰弱下去,原本精致俊秀的脸苍白如纸,却没有一丝哭喊、没有求饶、没有像她的异母姐姐那样谩骂和诅咒…楚云汐盯着她,然后淡淡地笑了,那个笑容纯澈如雪,仿佛让星辰都随之黯淡,相比之下,自己的内心又是多么阴暗肮脏!
  忽然,她看见了衰弱垂死的楚云汐在向她说着什么,双唇微微翕动,然而她却听不清楚。云汐依然淡淡地笑着,却努力地,似乎是用最后的意思力气对她说着什么…仓雪薇怔怔地看着她,最后终于从她的口型中,认出了那句话:
  “女魔头…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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