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水浒燕歌行 by 苏木山
2018-5-28 18:49
第二十回 胡儿刺童堪怨
兰沟甸一役,宋军大败亏输,参战四千马军只剩一千余人,且多披伤,宋江部下马军小彪将马麟阵亡,索超、燕顺、史进、陈达、杨春都受了伤。
杨可世对朱武道:“某愚钝之极,不听参赞之言,十分懊悔。参赞韬略深沉,望多出谋划策,休不再言。”言辞恳切。又前往童贯大帐,拜请丧师辱国之罪,童贯思虑良久,长叹一声,淡然道:“胜败乃天也。公亲冒矢石,尽心竭力,何罪之有?”
白胜、时迁已由易州快马赶回。此前已有细作自易州来报,土豪史成和一名小妾、十几个下人,一夜之间被杀。市井风传,史宅中的下人曾与泼皮因赌钱反目,定是那泼皮夜间来寻仇,杀人越货。州官道,此等凶案已多年未遇,不彻查不足以安民心,遂连日严查客店、赌坊、瓦舍、茶楼,一壁厢寻找知情者、苦主儿,撒开大网查个不休,闹得满城风雨。无奈认识那泼皮的业已西去,其余照过面的百姓也说不来个子丑寅卯,一切了无头绪,这桩公案便慢慢冷却。
宋江听闻昔日假扮法华寺僧人的两个贼也被白胜杀了,百感交集,旋即召集梁山旧弟兄,同在晁天王灵位前,敬一炷香。宋江谨慎,暗想史成的死若激怒辽帝,辽国大弄查案恐对我不利。再者我军中童贯一党敌视梁山旧部,如有风声恐多有掣肘。便托个事由,教白胜、时迁二人回海州去了。
宋江治下好汉都说自兵临北部边境以来,第一场正面厮杀便大败亏输,着实令人气闷。宋江连日与卢俊义、吴用计议,谋划反攻,速图雪耻,且连日派出哨探,勘查战场,描画地形。
据参与兰沟甸之战的董平、索超、史进等马军将领描述,辽国人才济济,深通兵法,而其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也历练了风一样的骑兵,成为战场上对敌厮杀的首要利器。欲破其兵,必撄其锋,一群好汉决计要破辽国马军,吴用思谋了些时,胸中一条计策酝酿成形,心下一喜,执笔“唰唰”写下,捧与宋江,简要讲述。宋江连赞妙计,旋即传总报声息将官戴宗前来,吩咐如此、如此。
戴宗将吴用所写书笺用小楷誊抄,折叠封好,藏在身上,回自宅结束停当,便要出发。一出门与人撞个满怀,却是李逵。李逵道:“哥哥哪里去?”戴宗道:“奉公明哥哥将令,出去走一遭。”李逵见戴宗头戴毡笠,身穿白缎子征衫,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似是个行脚模样。立刻攀住他臂膊陪笑道:“哥哥要出远门,好歹带小弟耍子!”戴宗笑道:“兀谁说要出远门?便是州城里捎信儿,去去便回。”
李逵见戴宗不爽利,便扇着膀子奔至中军大帐,也不通报,闯进门见宋江在焉,唱个大喏,笑嘻嘻道:“哥哥,戴院长要出门,央浼小弟同去做个帮手。”宋江笑道:“适才却无戴兄的差事。”李逵道:“哥哥为甚不诚实?戴院长已说与小弟了。”宋江道:“要帮手他自己不来?”李逵不耐烦道:“哥哥怎得不晓事,军情紧急,戴院长先拴束包裹,只等小弟了!”宋江道:“等不见也无妨。”李逵跺脚道:“你再俄延,戴兄去远矣!哥哥,你知道俺是闲不下的人,整日价瞅着胡儿却不厮杀,直是傍河岸打坐,铁牛牙床上火,屁股上长疔,连斧子也锈了!此番愿护卫戴兄周全。”
宋江笑道:“只怕你去了,便不周全矣。戴院长此行使命非凡,亦快去快回。兄弟,我知你急性,且休心焦,自有用得着你处。”李逵抓耳挠腮,急得团团乱转。吴用也一同帮着劝阻李逵,又唤来几个军汉,簇拥着李大哥要同去小酌,并都道出远门没甚好耍子。李逵方才怏怏地去了。
戴宗离开宋军大营,加鞭纵辔北上,飞驰辽国燕京。话说大宋使者马扩驻涿州新城,汉人刘宗吉密约开城献降,朱贵、杜迁、宋万护送刘宗吉南奔宋国。次日,辽国殿前指挥使姚璠来新城迎接马扩,并将马扩、段景住一行护送至燕京。十余天内,大臣姚璠、李处温、萧斐来看过抚谕文书,谈过政事,招降尚无回应。
这日段景住正在集市闲逛,忽然肩上被人一拍,闻身后人叫道:“李大,你好自在耍子!”侧头看时,却是戴宗。段景住面露喜色,正待开口,戴宗攀住他臂膊,不声不响,快步进入左近一家茶楼,拣边上靠窗的一副僻静桌头坐了。小二斟茶,端上花生、松仁。
段景住问道:“戴兄远来,想必有话要说。”戴宗点头道:“贤弟随信使在此,招降可有进展?”段景住道:“只是太尉李处温将抚谕文书呈递了辽国皇帝,怎生定夺尚不知晓。但时有文官来馆驿罗唣,指责我大宋背约兴师。马统制直言天锡帝篡位,贬天祚帝为湘阴王,实乃乱臣贼子,大宋前来吊民伐罪,师出有名。彼又以唐肃宗作比,马统制又道唐肃宗是忠臣孝子。整日价争个不休,也没个了断。其实此间怎生变幻,全看边境战事。”戴宗问道:“前日两国兰沟甸接仗,可曾闻说?”段景住道:“略闻些。俺估摸着我们梁山弟兄必定要争着上阵厮杀。”
戴宗便讲述,杨可世率四千骑兵在兰沟甸遇伏,折损得只剩千余人马,闻及马麟阵亡,段景住黯然神伤。戴宗低声道:“辽军精锐,全在骑兵。公明哥哥和吴军师计议,有事相托。”遂从衣内取出密函,段景住展阅,见是军师笔迹,言辞通俗简洁。细细读了两遍,捧书贴在胸前,翕目潸然道:“哥哥信谌,实是小弟莫大荣华,小可自聚义,未曾建立功勋。此番定不辱使命,为我大宋拒敌。”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叙些别情。巳牌时分,戴宗离燕京南归复命,临行互道珍重。
此处牢记戴宗潜入燕京、密函告知段景住秘密使命这段话头,下文接叙情节。
经兰沟甸一战,辽国君臣亦对大宋的挑衅十分恼怒,但南北难免一战,天锡帝虽拒降斩使,内心兀自不无畏惧。他于国势衰微之时登极,心知燕地汉军多而番军少,隐患颇多。
奚王萧干建议籍东、西奚二千余人及辽东岭外部落流民充军。岭外遭金国入寇,辽国百姓多逃窜山谷、密林间,闻天锡帝立,无不如百鸟朝凰,争相依附。然人马饥甚,不能远来,耶律大石、萧干等一干忠臣遂令州县招抚流民,得万余户。辽国朝野上下紧锣密鼓,囤粮、积草、筹金、募兵,更每户选一人为军,支赡家钱三十贯,充作军饷。这支于危难之际组建的军队,谓之“瘦军”。
自古灾生百异,水、火、旱、蝗、风、雪,皆害民不浅,然而最使百姓苦不堪言的当属这兵燹之灾。燕地辽民见山雨欲来风满楼,手心里亦日夜攥着冷汗,白沟河两岸物价飞涨,人心思变。
且说耶律大石大败宋军,益发受天锡帝看重,更增派三万人马随大石屯扎白沟河北岸。辽军士气大振,朝中喜气洋洋,连日设宴,李处温、苏斡之流跑前跑后,迎合圣意,将那大把的银子洒在酒筵上,一壁厢带着满脸忠诚厚道神色,将朝中用度用文书、言语公之于众,以自诩公平。
大石却无半点骄矜,他深知小胜不足以挽救颓势,大辽这半壁残破江山犹受金、宋夹攻,庙堂之上又多奸佞伪善之徒,国运当真堪忧。即便如此,大石犹尽己所能,请命率二千马军屯驻涿州新城,募集闲散、流民、游寇,以民族大义晓谕之,整编“瘦军”,昼夜训练,以拒宋师。
夜间,大石反思兰沟甸之战,只觉宋军战略甚为平庸,处军无识,相敌粗劣。惟有战力惊人,阵前斩将,溃退之时更杀出一支狼群般的奇兵。翻阅细作呈递的书笺得知,这些兵将皆归大宋知海州张叔夜治下,破辽都先锋宋江统领,与朱武是一路。梁山旧部再次进入视野,大石亦觉这支人马端的可畏。大石习惯踱步深思,虽足不出户,沉思之际却似走了百十里路。一盏茶时分过去,思谋方定,便唤上一名小校,轻车简从出城去也。
城外的街巷比不得城内畅通,弯曲狭窄且时时有些沟渠,二人午牌时分来至一户人家,小院掩映在竹林深处,柴扉矮墙,鸡犬相闻,微风拂过,更闻穿林打叶声。大石咳嗽一声,只见一个婆婆从里面出来。大石施礼道:“告禀老娘,小可欲求龙骨儿相见一面。”婆婆道:“孩儿出外生理,未曾还家。”大石道:“但有要紧的话说。”婆婆道:“客人留下等候不妨,大郎回来自会相见。”二人谢过,将马拴在院外,进宅落座。
一盏茶时分过后,闻门外有人喊叫:“娘,莫不是有贵人来了?”一个壮健后生推着独轮车入来,眼望屋内。只见他二十几岁年纪,粗布绾发,穿一领洗得发白的直裰,肩肘缀着补丁,左肩搭一条汗巾,脚蹬八搭麻鞋,推着的独轮车上搁条案板,油污污的。
大石起身笑道:“大郎卖肉归来也?”那婆婆道:“龙骨儿我儿,客人等些时了。”那后生定睛一看,慌忙从肩上拉下汗巾擦手,拱手唱喏道:“小可见门外拴着马,知有贵人。恩相怎生来此?想必久等,恕罪则个。”大石道:“大郎现今可好?”
那后生姓萧,“龙骨儿”是其小名。龙骨儿掇条凳子,与大石一同坐下,叙阔别之谊。龙骨儿道:“去年蒙恩相相救,小可得脱大难。又得恩相周济,偿了旧债,今年贴些本钱开了肉铺,也推到集市上卖,赡养老娘,也过得饱暖。”一壁厢吩咐老娘抱薪吹火,安排些茶饭。大石道:“寂静度日,远不如置身俗世那般罗唣,恁般生活让旁人羡煞。只是大丈夫贵在立志,莫要等闲过此一生,时运到时,总须搏个名利,建功立业,方不与草木同腐。”龙骨儿稽首道:“恩相如此说,定有所指教。”
大石道:“目今国家多难,北有金国来犯,南有宋国觊觎,大辽有志男儿莫不从戎,报效国家,亦图个建些边功,挣取富贵。大郎一身正气,本领非凡,何不投军?若有意,可在帐下听命,某定当重用。”龙骨儿微微叹气道:“小可非是昧心,一则娘亲无人服侍;二则小可不爱受管束,也没甚功利心,只求三餐一宿,寻个幽静住处自在平淡度日。”
大石见龙骨儿如此说,便笑道:“‘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大郎这份心境着实难得。”感叹了一阵儿,着小校去买来柴鸡、羊头、豆腐、油菜、鲜果,沽些村醪白酒,三人饮了一回,谈论些世事。
大石临别时,嘱咐道:“兄有要事相托,明日巳时在新城县北大营厮见。”龙骨儿唯唯。
此处插叙一段。单说龙骨儿其人,有些故事。他本乃蓟州田舍郎,不到三十岁年纪,为人忠勇且豪放任侠,曾饮斗酒之后与友斗剑,黄昏交手,黎明村人犹闻院中铮铮有声。某夜沽酒而回,路过一处山坳,见前路绿光闪烁,不予理会,脚下兀自不停,行到近前才看清是一条狼蹲踞在彼,兽眼森森然。龙骨儿惊悸之余寻具自卫,摸到地下一物,奋力拔起,砰然一声,狼被惊走。龙骨儿至家,见手中握着半截顽石。待天明回到遇狼处,见一大石折断,断处与手中断石严丝合缝。
某日,龙骨儿与友冯大在林中对弈,冯大频频失着,偏头瞧着棋盘发怔,显是心不在焉。龙骨儿怪之,问及。原是冯大浑家抓药,至家发觉一味药重了些,便返回药铺,要调换一味药力轻些的。掌柜不干,还恶语相向,争吵些时,冯大浑家敌不过,哭回了家。冯大欲与其理论,又畏他财雄势强,恐两下争执惹上官司,心中愤懑无处排遣。
龙骨儿默不作声听罢,起身离去,说要出恭,直过了一盏茶时分方才回来,笑道:“此仇已报,兄可专心拼杀。”冯大嘿然失笑,叹气摇头。龙骨儿道:“冯兄不信?你看。”向山下一指。冯大转头一瞧,大惊,果见市井里一处浓烟腾起,周遭人声杂沓,乱成一片,那方位正是药铺所在。龙骨儿离开这片刻,竟是将那掌柜痛殴一顿,又放火烧了他铺子。
为何耶律大石与龙骨儿恁般贫贱之人结交?有渊源。昔日龙骨儿在涿州为友仗剑杀人,被官府拿住,断了斩立决。时值耶律大石按察地方,见刑场四周观者如堵,乘舆难行,索性下轿看个究竟。面觑龙骨儿,见其相貌清奇,目光深邃,眉宇间神色凛然,全无将死之人的阴骘之气。大石暗暗称奇,一问缘由,叹道:“真乃壮士也!”便有意搭救他,立即责成地方官重断此案,诌个轻罪:“酒后殴斗,未执寸铁。勘其情事,实乃误伤。”又替他赔偿了不少银钱,龙骨儿由此重获自由。从此大石与龙骨儿成为车笠之交。
且说大石与龙骨儿约期相见,翌日龙骨儿如约而至。大石喜道:“大郎诚不欺我也!”大石惯揣度人心理,人在家中,心中多温情,若谈舍生报国,亲情难以割舍,多半谈不拢。若至外,人多感觉自身为芸芸众生一员,多有些家国担当,论事亦能成。故约龙骨儿前来。
当下看茶、落座、叙寒温毕,大石问:“大郎出行,令堂独自在家?”龙骨儿点头。大石问道:“令堂身体康泰?”龙骨儿道:“小可小心服侍着,没甚差池。上年岁的人,身子硬朗便是福气。”大石道:“大郎年少,除赡养母亲之外,莫非别无他求?”龙骨儿道:“却无,老娘安度余生,便是小弟之福。”大石轻叹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怕这份福气,不恁地长久。”
龙骨儿面色微变,转面看着大石,满脸疑惑。大石道:“眼下这大辽江山风雨飘摇,北金侵犯我疆土,南宋虎视眈眈,开战在即。倘若战火烧到此间,隐居田园亦未必有方寸之地。”龙骨儿默然,略想想,道:“就算抛却性命,好歹也要保护老娘周全。”大石摇头道:“岂不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一人之力毕竟单薄。”龙骨儿不则声,内心颇受震动,大石所言,其实早在他心中隐隐存在。
大石道:“兄弟,抛却性命不可轻言,我等要留有用之躯,为国效力。愚兄再不济,也能保令堂母子丰足。”龙骨儿凝神细想,忽地明白了什么,怔了一阵儿,站起身来唱喏道:“恩相莫不是要用小弟?自受厚恩得脱大难,小弟性命已是恩相的了。若当真有差遣,只要保老娘安度残生,便是上南天门放火,小弟也去。”大石面露赞许之色,遂道:“今番确是赴汤蹈火的勾当,事关大辽国运,兄弟,今番舍却性命,便是千古一壮士。”
龙骨儿踱至门前,出神凝视庭前成排杨树,粼粼枝叶间阳光散碎,蝉儿鸣叫。稍顷缓缓转身,道:“临行愿与老母再见一面。”大石含泪,郑重点头。
大石属下臣僚有人言:“倘若龙骨儿携母逃遁,一去不返,如之奈何?”大石道:“龙骨儿非此等人。”
当晚,龙骨儿携利刃一柄,那匕首淬剧毒,濡血立死。过白沟河,换穿大石所与宋军小校服色,策马南奔。星光下见寨栅无际,鹿角层叠,前方便是宋军大营。宋军营内呜呜画角轻吹,雾霭渐浓,已是深夜。龙骨儿声称是宋军哨探,出示伪造的文书、令牌,毫无拦阻穿过军营,混进了雄州城。
童贯在州衙内仰躺着看了阵歌舞,甚觉无趣,叱退舞女,教小校打水来濯足。须臾一名小校端水入来,童贯正待宽衣,忽觉这名小校有异。往常小校进帐皆蹀躞疾趋,步履小心轻柔,全不似今日恁般大喇喇,侧目看觑,见他毡笠儿前沿压得极低,眉眼看不甚清。便随口问:“口令?”不答。童贯正要发作,那小校头一抬,睁眼目露凶光,大喝:“童贯,今儿个教你做鬼!”张臂猱身扑来。
童贯大惊失色,闪身躲避。此小校正是龙骨儿假扮,掣出匕首,跳上卧榻、跃过桌案,转灯儿般追着要刺童贯。童贯颇有勇力,与龙骨儿几次接手,拳打脚踢就使匕首沾不得身,一边连喊:“来人!”一伙侍卫掀帘闯进,围住龙骨儿群豺噬虎般斗他。龙骨儿顷刻被伤数处,却毫无惧色,左架右隔,但听“砉、砉”连响,两名侍卫被刺中。龙骨儿一瞥眼,见童贯已不知所向。遂不再恋战,卖个破绽闯将出去,见西南角一处黑魆魆假山,从左侧一洞口闪身入内。
众侍卫团团围住假山,不敢擅入,大声喝道:“泼贼!作速出降,饶你不死。”忽闻内里有声传:“权宦误国,殄败王师,合当该死!奈何小弟无能,愧对哥哥!”又闻“嗤嗤”连响,似刀刃割肉,又有惨呼传来。众人骇怪,好一阵不闻声息,遂擎着火把战战兢兢钻进去。只见那刺客直撅撅地躺在地下,满面污血,已无命矣。
童贯只穿着白罗衣,赤足逃入左近屋内,惊魂未定,双手按不住心跳。俄而小卒来报,刺客已死。便差人去查刺客身份及军中尚有其同党否。一时仵作、侍卫、军卒奔走忙乱,童贯无心睡眠,饮茶坐待天明。